朦朧夜雨中,書院二層樓。
這是自日前魔宗山門被毀後,世上僅存三大不可知之地中的其一。
後山間的一方絕崖上,一個身影異常高大的老者,作一襲教書先生的布衣裝扮,提著一個食盒,在地勢險峻的山間小道上靈巧迅速的飄然而至。
為了躲避那個給自己拉了多年牛車憨貨的憤怒與不滿,暮色未至,他便悄聲的來到了這裏。終於等來了夜幕,男子任細雨漸漸地打濕了衣襟,壓弱身邊燭台上的火苗不管。
他右手用筷子撚起一片薄薄的,長安城內最好的鹵牛肉,用一角在香醋碟中緩緩點了三下,才迫不及待放入口中咀嚼起來。
然後伸出左手舉起一杯隻有大唐皇室和軍部高層才能少量供應的正宗九江雙蒸,一飲而盡然。濃香醇厚的烈酒像是火焰一般在喉中燃燒入腹後,發出一聲似滿足卻又不是滿足的歎息。
“你決定了?”
夫子,這間書院、整個大唐、乃至世間上最偉大的人物,終於對身後站立著的男人說出了第一句話。
要知道,夫子身後的這個男人在這裏已經站了整整兩個時辰,卻不曾一言,也未曾一動。就這樣看著自己師兄高大但微微彎曲的背影,眼神柔和卻又明亮。
“決定了。”男人回答的語氣卻很隨意、很輕鬆。似乎隻是決定今晚在哪家酒樓開席,又或是決定明早起床穿什麼款式的衣服。
但夫子卻一點都不輕鬆。這一刻,他的手中遞出的筷子仿佛停頓了那麼短短的一瞬,繼而又如同方才般進食飲酒,不再理會身後的師弟。
身後的男子大概也感覺到了夫子的心情,沉默了片刻,然後才繼續說道:
“我滅魔宗、囚蓮生、勝觀主、屠夫酒徒爛肉兩塊,不屑理會。師兄你對我沒有戰意,亦不能真正一戰。而傳說中的那位佛祖難尋蹤跡,至於南晉的那把好劍還需要更多的時間去成長,但我不想去等。現在的人間於我已無敵,所以隻剩下個唯一的選擇了。”
男子說的理所應當但毫無一絲傲意,而事實本身也就如此。或者說,從始至終,男人的話裏都充斥著一股別人看不見的驕傲。此刻間,男子的體內仿佛灌入了無盡的力量與精神,然後開始外露。甚至強大到了令夫子都感到了一絲不解的地步。
“咦...這是什麼境界?”夫子的聲音陡然增大,雖有驚,但更多的是怒意:
“軻浩然!如此強大的浩然氣你怎敢全然蘊藏在體內?”
“我的浩然氣怎甘歸屬於世人劃分的境界之中?而我自己的浩然氣,身體必然是受得的。”
這名被夫子喚出名字的男子略白皙的臉上流露出一絲驕傲的微笑,同時先前身體散發出的強大氣息也漸漸趨於平靜。
聽到師弟回答後的夫子皺眉深思,放下了手裏的竹筷,眼中有著春夏秋冬的轉換和光與暗在交替。身邊的時間隻經過了一瞬,然而夫子的精神卻已經進行了數千的思考,終於想明白了什麼問題,於是重歸現實,勃然大怒:
“混賬!你這是在找死!!!”
伴隨著夫子憤怒訓斥的還有整個長安城乃至大唐王國突然的地震與驟起的狂風。所幸的是長安城內似乎有著某種範圍極大的奇妙陣法保護,減弱了強度,讓生活在城內的唐人雖微微一驚,卻不至恐懼。
而在長安城外更遠的地方似乎因為距離的因素又或是某人刻意壓製的緣故,也沒有太過明顯的影響。
這場天地異動的意義對性格爽朗略顯粗心的唐人而言,也就是近幾天飯桌酒局上閑談的話題罷了。然而身處夫子麵前的軻浩然處境卻截然不同:比地動與狂風更強大的,是周圍空間無比巨大無情的擠壓與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