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墨柔之在府中的地位很微妙,她的母親本是墨府的當家主母,可是,在墨柔之四歲時,常年疾病纏身的母親就撒手西去,這大夫人原本是個三姨太,後來扶的正。這本無什麼,可是,墨柔之的母親非同一般人,她是當年皇上最寵愛的長女永樂公主之女,當今皇上,還是墨柔之的表舅,所以,她在墨府,母親雖然逝世,但誰人不忌憚她身後強大的靠山。不過,墨柔之素來不喜大家生活,所以稍大點便哀求祖父搬到安靜的南院,過著差不多與世隔絕的日子。
她對府中的事情,不愛過問,也無權過問。墨樹成待她,不喜不厭,大夫人對她,不冷不淡,老太爺與她,不鹹不淡。在墨府,她的存在感很低,稍不留神,大家夥會忘了墨家還有一個大女兒,原因無他,她既不像二小姐墨玉翡三天兩頭生病請大夫折騰媽子婢女,也不似五小姐調皮搗蛋時不時捅出一個亂簍子,更不如四小姐知書達理傾國傾城,她更像是默默無聞的在黑暗中靜靜開放又靜靜閉合的曇花,無人知曉她的芬芳馥鬱。
墨家將來的繼承人,實看與墨柔之無關,畢竟定奪的是她老爹,可是人們沒有忽視她的表舅皇帝,皇帝左右大臣家事雖罕見,然而也不是沒有先例的。如今墨柔之這般說,各位夫人恍然大悟,和墨柔之打好關係也不失為一種計策。
墨柔之悄悄掃視一圈風雲變幻的每一張臉,不禁微微一笑。
“姐姐謬讚了。”墨玉辰倒退一步,作揖道。
墨柔之含笑道,“玉辰謙遜有禮,實在是我們墨家的福氣。”說完,向大夫人施禮,“娘親,看到玉辰平安歸來,我已安心,這美味佳肴實在無福享受,對不住娘親一番好意了。”
大夫人說,“是為娘的考慮不周,忘了柔之你向來不愛油膩。”
墨柔之誠惶誠恐,“娘親此言嚴重,柔之隻是想先行一步,還望娘親應允?”
“自然。”
大夫人大設宴席的目的不過是廣而告之自己的兒子回來了,順便在其他各房麵前炫耀炫耀自己出色的兒子,如今目的達到了他們要何去何從她便不關心了。
墨柔之從側門出了正廳,一路沿著青石板鋪成的路往前走,不消多時,到了南院。
這南院,從前是丫頭婆子住的地方,因為墨柔之討要,祖父命人重新修葺,如今雖不如從前髒亂,但是破敗的氣息縈繞不去。
身後跟隨的兩個丫鬟,一個名喚楚悅,一名喚作水黛,墨柔之幼年之時已經祀奉左右,三人年紀相仿,不過十六七歲。名喚楚悅的,年方十七,大墨柔之一年,因而看起來沉穩持重,名喚水黛,與柔之同歲,識過字,故而眼裏常常看不起那些不識字的丫鬟,不屑與他們為伍,時常孤自一人。
楚悅推開門,掃灑的丫鬟見是墨柔之,恭恭敬敬垂首站立,靜靜等待墨柔之進屋。
墨柔之進屋,一老婦人正在穿針引線,她幾步走過去,奪了婦人的針線,婦人大駭,抬頭見是墨柔之,不害怕反而笑道,“感情是大小姐,嚇壞老奴了。”墨柔之坐在青金瑞獸雕花椅上,目光淡淡如蒙上一層薄霧,“錢媽媽,背著我又辛苦自己。”這些破爛的衣服,自有人縫補,錢媽媽今年四十有餘,老眼昏花,這些活兒自然不需要她沾手,可是她偏是不放心,趁自己出門又在縫縫補補。
“媽媽是閑的發慌,你說你這裏有什麼活兒給媽媽。”錢媽媽坐在地上,垂著腦袋,眼睛眯成一條縫。
墨柔之沉聲道,“錢媽媽從前是伺候柔之的娘親的,你待柔之不一般,錢媽媽,您就當······”墨柔之哽咽道,“柔之給逝去的娘親盡孝。”她的聲音很小,仿佛害怕被人聽去。
提起墨柔之的母親,錢媽媽伺候她二十幾年也是有的感情,所以她也很傷感的說,“老奴也很想······”她還沒有說完,墨柔之就蹲下身子對她輕輕搖搖頭,錢媽媽立刻噤了聲。
“錢媽媽,我要午睡了。”墨柔之起身,走進自己的房間,楚悅和水黛緊隨其後,不一會兒,兩人就為墨柔之鋪好床,此時還是春季,蓋得是薄被,這翻錦被繡著大朵大朵吐著花蕊的牡丹花,墨柔之看久覺得昏眩,趕緊跳進席夢思。
一覺醒來,渾渾噩噩,喊一聲“楚悅!水黛!”兩個丫鬟應聲而入,“水。”墨柔之指著不遠處的青瓷茶盞,道。楚悅立刻奉上。墨柔之慢慢飲一口,這時臉上的紅暈漸漸消去,問道,“什麼時辰了?”楚悅道,“大小姐,快酉時了。”
墨柔之點點頭,問,“此間可有人來過?”
“大夫人房裏的丫鬟碧兒來過,就在方才,她說,夫人請您過去前廳議事,奴婢問她是何事,她沒說急匆匆走了。”回答的依舊是楚悅。
墨柔之點頭,“知曉了,給我梳妝,我速去免得娘親等候。”“是。”
兩個丫鬟片刻功夫不敢耽擱,立刻給墨柔之梳了尋常能見的墮馬髻,兩個丫鬟因為熟悉,三下五除二將頭發攏成結,細心的楚悅還為墨柔之插上一隻梅花琉璃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