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過後是江湖02(3 / 3)

一聽媽媽在我麵前擺資曆了,我就不和她討論這個問題了,媽媽總以為我不懂,而我覺得不是我不懂而是她不懂。

甲秀樓派出所有一百六十餘警察,說得響亮點,是貴陽市乃至貴州省最大的派出所。爸爸非常以這裏的當家人自豪,常在私底下吹牛說所裏的武力去平定個把非洲小國的叛亂是沒問題的,但和其他地方上的所長一道去北京參觀了傳說中的天安門派出所後,他回貴陽高燒一場,躺在榻上敷著冰塊直哼哼。

爸爸委屈地說:“我賀衛國受打擊了,精神上有傷疤了,上次的舊傷疤還沒好,這次的新傷疤又來了,我賀衛國再也不去北京了,權比不過人家,錢也比不過人家,什麼都比不過人家,去了就覺得低人一等。人家那才是低調的霸道,北京市委直接指定所長,就連教導員都改名叫政委了,他們的級別高呀,半個派出所就相當於貴陽的一個公安分局了。北京,他的媽的,水太深,我賀衛國每去一次就自卑一次,它簡直就是一座專門為了要讓地方上的同誌自卑而造起來的城市。”

我說:“為什麼北京要讓地方上的同誌自卑呢?”爸爸說:“自卑了,想通大哥為什麼是大哥了,看清大哥的肱二頭肌有多麼的強壯了,自然就乖乖聽話了。”我好奇地問他:“你在天安門派出所看見了什麼?”爸爸說:“看見了四五百臉部肌肉繃緊的黑衣人。”我想起了古代的九門提督,說:“天安門派出所是配合武警內衛部隊保衛天安門的吧?”爸爸愣了愣:“反正他們不抓嫖。”

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是一個北京情結很重的人,我的北京情結很大一部分遺傳自爸爸,爸爸喜歡北京但北京總是讓他傷心,要知道,長安不僅米貴,長安還風大,因為長安城居住著很多大氣場的人。

1986年,賀衛國同誌第一次出公差去了北京,農村人進了城看什麼都新奇,參觀了天安門遊覽了紫禁城朝覲了毛主席紀念堂坐了地鐵,他站在內務部街盧森堡大使館外麵,越看越覺得大使館好看,比民國時期貴陽大佬們的公館還好看,遂越湊越近,不知不覺已跨過警戒線。忽然一個麻布袋從天而降,將賀衛國同誌牢牢袋住,然後裝上汽車送到一個小屋子裏,折騰幾個小時才得以釋放,為首都人民新貢獻了一樁有關外地人的笑料談資。

1991年,賀衛國同誌接到去北京密捕一個個體戶的任務。所謂密捕就是管他的媽的先抓回來再說的抓捕,在形式上和綁架差不多,這種事賀衛國同誌做得多了,從來都處理得幹淨利索不留把柄。

不過因為這次的密捕地是北京,所以必須格外謹慎,否則鬧出”貴陽警察進京抓人”的新聞就慘淡人生了,也因為這次的密捕地是北京,所以不帶槍隻帶了手銬,嚴格來說,地方警察進京連手銬也不能帶,因為國家不允許地方給衛戍區添麻煩。

賀衛國同誌和爪牙打著北京七日自駕遊的口號開車進京,為了省點路橋費,開的是貴O牌照豐田子彈頭,豈料在進京檢查站,被查出是走私車,糾纏之下又被發現帶了手銬。車的事貴州省交警總隊發個傳真過來就放行了,手銬卻要依法予以沒收。

這一次,輪到”包治各種不服專事虎口拔牙”的賀衛國同誌不服氣了,雙方遂起肢體衝突,北京警察一看地方上來的賀衛國同誌耍橫,立即伸手摸槍,”知道這是誰的地兒麼”,最後賀衛國同誌不得不忍辱負重地交出了手銬。

進城後,賀衛國同誌去了一趟潘家園,在倒爺手裏買了副價高質次而且還不開發票的二手手銬,待密捕成功,用這副手銬將個體戶拷住押出北京。

進入河北地界,將子彈頭停在馬路邊,賀衛國同誌下車打了根煙撒了泡尿,然後向個體戶出示相關文件並正式宣布對他進行逮捕,賀衛國同誌說:“沒意見吧?沒意見就押你回貴陽了。有意見?有意見也要等押回貴陽再說,貴陽有人已經想你想得迫不及待了。”個體戶一聽這話,眼淚就唰唰地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