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民院回來,我的失落感愈發嚴重。我天天躺在榻上思考未來,越思考我越茫然,茫然到了一定火候的時候我開始慌張,我覺得自己的這一生是很難得打發完了,因為它實在是太漫長了。
人在江湖,心落南山,我逐漸脫離組織,曠課的次數越來越多,連一點形式主義的工程也不願去做。放眼望去,找不到一個像我這樣曠課曠得徹底的同類,這多少讓我有些不踏實。盡管我知道我不應該曠課,但是我軀體裏似乎有一股逃脫不了的毀壞力讓我眼睛一閉繼續曠下去。
這股毀壞力我並不陌生,我很早以前就知道了它潛伏在我軀體,隻是不知道它會選擇在這時候發揮它的作用。
有些純潔的同學曠課還背負著很大的思想壓力,他們欲說還休如驚弓之鳥,既想當婊子又想立牌坊,但是我曠起課來則完全沒這種壓力,不知這是不是我的一個性格優點,也許將來我殺起人來也不會有思想壓力。
想起胡慧說過天蠍男普遍喜歡追求極端,極端本身沒錯,但極端的方向如果指錯了那就完蛋了,成事毀事隻在一念間。據說地球上最著名的天蠍男比爾蓋茨讀大學時也曠課曠得厲害,但是他曠得比我瀟灑,他曠課是為了和其他曠友打撲克牌,而我又不喜歡打撲克,也找不到想和我打撲克的曠友。
有時候,我覺得生活就像是在憋尿,必須一口氣從出生憋到死亡,可中途卻總會有些人會尿出來,常見的表現形式是早戀,私奔,自殺,吸毒,離婚,濫交,犯罪,甚至還包括我現在的曠課。
應該來說,人人都有一種憋不住想尿出來的念頭,但是大部分人選擇繼續憋尿,然後饒有興致地觀賞那些倒黴蛋和隨性而為者是如何突破尿道括約肌的控製而尿出來的,觀賞完之後,往往還會以站著說話不腰疼的悠閑感和無可匹敵的道德優越感發表幾句評論。
因為曠課太多,使得我成了被別人觀賞的對象,好像誰都有資格朝我嘰歪幾句,好像這樣能特別滿足他們好為人師的念頭,這給我平添了許多煩心事。有一天,就連對門寢室那個著名的長著一顆正方體腦袋的笨蛋也跑過來教育我了:“我有空還去上上課,你呢?有空也不去!”我怨氣十足地說:“去去去,去你媽的去。”笨蛋走後,我拿被子蒙住腦袋,用盡全力嚎叫一聲,然後我聽見了隔壁寢室忙不迭地關窗戶的聲音。
同樣因為曠課太多,我被請到貴大政教處去了,我也跟在一中讀書時的胡慧一樣,接受起了思想改造,這被我視為奇恥大辱。
如果說曠課是我自己的事,那麼抽煙就不單單是我一個人的事情了。我發現了貴大裏麵有個沒招牌的小商店可以買到各式各樣的走私煙,555,520,健牌,萬寶路,希爾頓,七星,駱駝,雙喜,還有假冒哈瓦那,我一買就是一塑料袋,然後躺在寢室裏抽個不停。
因為我把寢室搞得烏煙瘴氣,所以室友們一進寢室就會皺著眉頭說:“好重的煙味,我又要吸二手煙了。”然後扔下書包跑到隔壁寢室避煙去了。被人嫌棄的滋味可不好受,我在潛意識裏不得不把自己當成一個受難者,我認為自己在以受難的方式追求著什麼,將來的一天,受難的價值必將體現。
越是在貴大過得不舒服,我就越是懷念過去,懷念在貴陽一中讀書的時光,那時候是多麼的幸福和輝煌。想久了,我又免不了有種擔心,該不會,那就是我一生的頂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