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過後是江湖21(2 / 2)

我說:“我忘了,你們家就是負責發錢的,給別人發錢之前總會把自己喂飽,乖乖,這麼算起來,財政部的頭頭們豈不是要推著小板車去領超收獎金呀。”胡慧說:“你猜副市長來我們局開會時說什麼?他說你們財政局呀,身為強勢單位,不要總是欺負其他兄弟單位嘛,你說副市長逗不逗?”我說:“挺逗的,難怪電視裏天天念叨著要抓財政收入,原來就是增家財政局的收入。”胡慧說:“不過你們家也不錯,錢多還有槍--你啥時能把你爸的槍偷出來讓我品鑒一下不?”

我忽然想起一個問題,我說:“看不出,你知道的還挺多,比我知道的都多。”胡慧說:“剛才那些都是我耳濡目染出來的,因為我爸喜歡在我耳朵邊嘮叨這些事,所以我想不知道都不行。”我說:“是你追著你爸問這些事吧?”胡慧堅決否定說:“哪有,我怎麼會追著他問這些事,都是他一定要嘮叨給我聽,說是讓我懂得一些道理。”

胡慧問我:“你爸年終獎多少?”我說:“別提了,才區區六千塊。”胡慧說:“你蒙誰呢,這麼大一個派出所所長,用腳趾頭想想也不止六千塊。”我說:“反正賀老大跟我說的是六千塊。”

胡慧若有所思地說:“也許公安係統的獎金確實就這麼多,但是你爸的總收入估計比我爸還要多得多。你想想,派出所一百六十多號人,每人每年平均給賀老大進貢一千塊都有十多萬,加上轄區裏的洗腳洗浴按摩桑拿城每戶每年平均給賀老大進貢五千塊--高於這個數就算行賄了--這估計得有好幾十萬了吧。賀老大要是發點狠使勁搞,使勁搞呀搞,這裏入點股那裏投點資,搞不好一年能搞出上百萬呢!”

我像聽天方夜談一樣聽完胡慧的話,然後說:“你就使勁扯吧,跟扯阿裏巴巴和四十大盜似的,真要那麼多,我把我腦袋掰下來扔地上讓你踩。”

胡慧堅持我爸一年收入至少五十萬多則上百萬,所以當了兩年所長,保底有一百萬總收入,我則反過來想,要是我爸能掙這麼多,我媽買東西時還砍價幹嘛,胡慧則要我動一動腦筋:“也許你爸的收入你不知道呢?據我觀察,中年男人可都是異常狡猾的動物,我們局裏有個人,戴著江詩丹頓開夏利,嘖嘖,可真夠無恥的呀。”

和胡慧的爸爸喜歡在胡慧麵前嘮叨收入不同,我爸在我麵前絕口不提他能賺多少錢,我想這真的是不同的家庭不同的環境,財政局的就是對數字敏感,公安局的對數字就是不如財政局的那麼敏感。

其實我也問過我爸他一年能掙多少錢,他一般都躲躲閃閃,要麼就籠統說沒多少,要麼就可憐巴巴地說剛夠吃飯,要麼就發脾氣說我不該問”女人的年齡男人的錢包”,但是去年我再問的時候,爸爸略微鬆口了,他告訴我他一年到頭就靠過年前的這一個星期吸金,其餘時間都隻能拿那麼點基本工資。

爸爸說:“我的全年總收入和山西麵館老板娘的收入差不多,比她多是不可能的,但是……”一聽爸爸說”但是”了,我就以為峰回路轉有好消息了,結果爸爸很沒誌氣地說:“但是,比她少也少不到哪兒去,對此,我很有把握。”

我大跌眼鏡,爸爸以前那高大巍峨偉岸雄壯的土皇帝形象在我麵前消失了,歎往昔,造導彈的不如賣茶葉蛋的,看今朝,當警察的不如賣刀削麵的,我幾乎要嫌棄我爸了,我摳著指甲蓋說:“就這麼一丁點啊?”爸爸比我更大跌眼鏡,他氣呼呼地指著我說:“你以為你老子--一個拿固定工資過日子的人的收入能高到哪裏去?”

我不好意思告訴胡慧我爸的收入隻有這麼可憐的一丁點,所以我幹脆在胡慧麵前裝糊塗,算是給她留一點朦朧美,但是我記得爸爸當時還說了一段很有哲理的話:“小資產階級們知道自己過得有多好,但是他們不知道我賀衛國比他們過得還好,當然,我也不知道大哥們過得究竟有多好。”

我問過爸爸一道腦筋急轉彎:“青春痘長在哪裏最不擔心?”爸爸想了半天,然後遲疑著說:“長在肚子上?”我說:“錯了,長在別人臉上最不擔心。”爸爸大笑著說:“有點意思。”然後爸爸也問了我一道腦筋急轉彎:“花什麼錢最開心?”這個問題難住我了,我遲疑著說:“花中彩票得來的錢最開心?”賀老大戴上大蓋帽離去,遠遠地扔下一句話給我:“花別人的錢最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