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我回到家的時候，爸爸也剛回家不久，他喝得微醺，躺在沙發上等媽媽給他端洗腳水。當我要把自己的想法告訴爸爸時，才發現這些想法如此破碎不堪，而爸爸，也不是胡慧那樣的一個好聽眾，總而言之，當我結結巴巴地把想法說給爸爸聽以後，爸爸和藹地笑了。一見爸爸和藹地笑了，我就知道他會錯意了，根據慣例，我的想法賀老大一般是不會支持的，而且還會斥責我是”東邊太陽西邊雨，想起一出是一出”。
爸爸對我說：“去把我的包拿來。”我把包拿給爸爸後，爸爸在包裏掏啊掏，掏出一個信封，他對我媽說：“小姝，我把今天領的錢給賀政了，你來過目一下，別待會又翻我的包。”我媽瞥了一眼：“給吧，我批準了。”得到媽媽的批準後，爸爸把信封遞給我：“喏，這些錢，你先拿去用，用完了再來問爸爸要。兒子用老子的錢，天經地義，不要有心理負擔--我最喜歡看你痛快花錢了，這也算間接彌補了我年輕時沒錢花的遺憾。”
我把信封放下，說：“爸，我不是問你要錢，我是說我想去賺錢。”爸爸說：“你去賺錢不就是要錢花嘛！”我說：“不一樣的。”爸爸豪起來了：“有什麼不一樣，你賺來的錢還是要花掉的嘛！說，你想要買什麼，爸爸給你買--當然，前提是要得到你媽的批準！”
我說：“我是要出去賺錢，不是伸手拿家裏的錢。”爸爸更來勁了：“不錯不錯，我兒子懂事了，知道要減輕家裏的負擔了，但是現階段，我們家的經濟狀況雖然比別人家比不了，但也還是能維持得下去的，所以你完全不用擔心錢的事。”
我還要解釋，爸爸擺了擺手：“不要說了，你的心意爸爸知道，爸爸覺得你今天是真正的長大了，但是你要想想，你就是賺了點錢回來又能怎樣呢？家裏不缺你賺的那點錢。”我著急之下，脫口而出：“我是想像賀德那樣正兒八經賺錢。”
爸爸臉色鐵青，猛地坐直軀殼，這下子我就確定爸爸理解我的意思了。爸爸說：“為什麼你的想法總是這麼古怪？”我說：“我不覺得我的想法古怪。”爸爸說：“我隻是一個中專生，我不知道大學生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但是我想，你一個大學生，不愁吃不愁穿，好好讀書就行了，不好好讀書你好好玩也行，去做哪門子生意？哪門子生意能讓你做，你又能做哪門子生意？”
我說：“賀德能做的未必我不能做？”爸爸輕蔑地哼了一聲：“你太小看賀德了，你隻見過賀德泡妞的樣子，沒見過賀德做事的樣子。你大伯為了鍛煉賀德，讓他開了三年油罐車，要不你也先去開三年油罐車，然後再來和我商量？”我說：“我又不做加油站生意，去開油罐車幹嘛？”
爸爸說：“我告訴你我今天忙了件什麼事情，今天上午，在菜市場，都勻幫和安順幫打起來了，他們為什麼打呢？因為甲秀樓附近米粉店裏的米粉本來是由都勻幫提供，現在安順幫想插一腿，於是偷偷蹭蹭往甲秀樓一帶送了幾次米粉。”
爸爸說：“今天淩晨，安順幫送米粉的車子剛進西湖路就被都勻幫攔下來掀了，兩幫人馬於是在菜市場裏紮紮實實打了一架，安順幫打贏了。從明天起，我們吃的米粉都是安順幫提供的，剛才安順幫到所裏來拜碼頭，我要下麵的人通告他們，如果他們聽話，就讓他們在我這發財，如果不聽話，就讓他們討米都不能在我這討。”
爸爸說：“你看看，米粉生意，多麼不起眼的生意，都要搶成這個樣子，你覺得你有能力攬下米粉生意嗎？你連米粉生意都攬不下還想去攬大生意，白日做夢！”我說：“你晚上和安順幫一起吃的飯？”爸爸說：“安順幫？就他們也有資格請我吃飯？笑話，他們倒是眼巴巴地想請我吃飯，但是我會去麼？我去了豈不是自降身價？他們連副所長都請不動，更別說想請我賀衛國吃飯了，一群小蝦米，等他們至少壟斷豬肉之後再請我吃飯吧！”
爸爸這時麵露蒙娜麗莎微笑，他說：“想知道爸爸今晚和誰在哪吃飯嗎？”我見爸爸興致勃勃，所以就滿足他的傾訴念頭，問：“那你今晚在哪和誰一起吃飯呢？”爸爸說：“今晚的事啊，太湊巧了，從來沒有這麼湊巧過。”我說：“你別賣關子了，快說吧。”爸爸得意地剔了剔牙，盡情地回味了一陣。
爸爸說：“今天處理完安順幫的事，本來安順幫想請我吃飯，我當然是理都不理他們，後來呢，教導員想請我吃飯。我本來是答應了的，可這時，分局局長一個電話把我喊過去吃飯，我隻好推掉教導員的飯局，去分局等局長下班一起去吃飯。這個時候，市局局長一個電話撥了過來，喊分局局長一起吃飯，所以分局局長就對我說不好意思下回再一起吃。我剛起身要走，結果市局局長又打電話給分局局長說不好意思，剛才廳長打電話來說要一起吃飯，咱們下回再一起吃。分局局長對我說那咱們還是一起吃，就在這時，市局局長又打電話給分局局長說廳長突然接到部長的通知要開電視電話會議，所以沒空吃飯了，所以咱們還是一塊吃。分局局長於是告訴市局局長說還有個所長和他一起，市局局長說那就喊這個所長和咱們一塊吃吧。於是，爸爸就和分局局長一起陪市局局長在一號樓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