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過後是江湖33(2 / 2)

胡慧說:“這是我們伸手就可以收入囊中的未來,你覺得怎樣?”我甕聲甕氣地說:“請問,然後呢?”胡慧說:“什麼然後呢?哦,我知道了,然後我們有孩子了啊,我們可以生兩個呢,因為我們都是二代獨生子女。”我說:“再然後呢?”胡慧說:“再然後我們換好房換大車。”我說:“你還是沒有說到然後。”

胡慧說:“我還是沒有說到然後啊?然後,哦,然後嘛,然後當然是你當官我升職。”我說:“我當個派出所所長你當個科長,不,一個小科長委屈你了,你進局班子當個副局長吧,然後賀所長和胡副局長退休,然後去敬老院頤養天年,頤養到某天突然脖子一歪和世界吻別了,最後就在各自單位擺個追悼會--人就一輩子,死了就沒了,這就是你一輩子想爭取的結果?”

胡慧好像被我說暈了,她說:“當然,你這樣說也是對的,從另一麵看來確實就是這樣的,你並沒有錯,但是大家都是這樣過的嘛,這樣挺好的嘛,而且,你應該知道的,好多人想這樣過還不能這樣過呢,好多人還要從零開始為一口飯而奮鬥的時候,我們已經可以享受生活了。”

我不滿地說:“在你的眼裏,我就是個當所長的人物?”胡慧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我覺得你當個所長也不錯了--反正我不會對你不知足了,你看你爸你媽過得多舒服。”我說:“我爸我媽過得舒服是因為他們沒有太大的念頭,而我有,我就想當一個經常上電視的人。”胡慧說:“賀政你腳踏實地一點好不好?經常上電視,哪怕是上貴陽電視台,那都是市領導一級的人物了,我們不要去做這個夢了,我們能當個中層幹部就不錯了。”

我說:“你有沒有搞錯啊,你還真把窩窩頭當肉包子了?凡事都有正反兩麵,當我們選擇一麵的時候,我們就永遠地放棄了另一麵。按你說的這樣,我們就一眼看到盡頭了,就一輩子板上釘釘了,我們就這麼眼睜睜的完蛋了。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反正對我來說,我可以完蛋,但是我絕不能這麼眼睜睜的完蛋!”

胡慧困惑地問我:“按你說的,你如果眼睜睜的完蛋了,所以你很痛苦,你的意思是你想閉上眼睛完蛋,那我又想請問你,眼睜睜的完蛋和閉上眼睛的完蛋有區別嗎?”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我隻能感歎我和胡慧的腦袋長得不一樣,所以我搪塞說:“起碼我的心情會好些。”

胡慧忽然嗚嗚哭了起來,她說:“你也不想想,我要是不去上這個班,我以後靠什麼吃飯呀,你以為我很瀟灑呀,我賺錢不厲害,我又吃不了苦,我還受不了別人的白眼,我切個菜都會切傷手,我如果還不去財政局上這個班,我就真的會什麼也不是了。賀政,我其實沒什麼理想的,我隻要過得好過得安穩就行了,我這點要求也不過分吧。我一個女流之輩,承擔不了改變世界改革社會的重任,我就想過自己的小日子。”

聽完胡慧的話,我愣住了。胡慧說:“你為什麼一定要逼我說出這番話然後讓我很可憐呢?我確實是很可憐,世界這麼大,我卻隻擁有這麼一點點,其他的似錦繁華都和我沒關係,我不可能再過上比去財政局上班還好的生活了,你為什麼一定要強求我去放棄呢?我是不可能放棄的,這是我安生立命之本。”

我認識胡慧這麼多年,總算搞清楚她的底牌是哪張了,她確實顯得有些可憐,因為她也不是一個神仙,也有瀟灑不起來的時候。搞清楚了胡慧的底牌是一件很嚴重的事,我剛到家就接到胡慧的電話,她說她要和我分手。

我和胡慧分手的原因是她盡了最大的力氣來為我們考慮,但是我讓她成了一個失敗者,她通盤分析了我從1990年到1999年的表現,認為我是一顆隨時可能冒煙的炸彈,將來睡在一張榻上會很不安全,指不定哪天就會爆炸,以至於她認為我不可能成為一個好丈夫,她不允許我讓她後怕連連。

胡慧說我一點都沒長大,我們的愛情就好像是姐弟戀,我仿佛還在讀高三,而她已經讀大三了,她再過一年就要工作就要準備嫁人了,而我還要經曆一個漫長的成長過程,而且還不知最後能否長大,所以胡慧一想到她還要慢慢等我長大就會感到絕望--因為她覺得自己等不到這一天了。

和胡慧分手後,我看著春雨連綿的貴陽,並不覺得難過,隻是有點頭暈,因為分手這事既像是真的,又像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