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龐天虎開著麵的車帶我出去轉了轉，轉到工行門口的時候，一個彪形大漢打開車門鑽了進來。龐天虎把這個人介紹給我認識：“他叫大柱。”
大柱的妹妹大香在貴州師大讀書，大柱就從河北農村老家跟著到貴陽來打工了，兩兄妹在這座城市裏相依為命。無一技之長的大柱在貴陽什麼苦差事都做過，後來在街上賣起了色情光碟，被身著便衣的龐天虎逮了個正著，兩人就這麼認識了，龐天虎見大柱忠實可靠，便納他為線人。
麵的車巡邏到電台街時，一夥人推著自行車在街邊販賣，龐天虎說：“這些人還在這賣贓車，看來市局公安城管支隊上次打擊得不夠徹底。”大柱辨認了一會，說：“還是那幫湖南人。”
龐天虎想起一件事：“大柱，你妹妹有自行車沒？”大柱說：“還沒給她買呢。”龐天虎說：“你從裏麵挑一輛吧？”大柱說：“謝謝虎哥了。”大柱挑中了一輛捷安特的單車，龐天虎搖下車窗，衝那個推著捷安特的鬥雞眼男人勾了勾手，鬥雞眼立即屁顛顛地推著捷安特過來了。
龐天虎說：“你這車不錯啊。”鬥雞眼笑得更加鬥雞眼了，兩個眼球都撞到一起了，說：“朋友，我的車當然不錯，原裝的捷安特，連刹車皮都沒換過。”龐天虎說：“是嗎？”鬥雞眼認真了：“朋友，要是換過刹車皮，我這車白送你。”龐天虎低聲問大柱：“要不要得？”大柱低聲說：“要得。”
龐天虎問鬥雞眼：“你這車有發票嗎？”鬥雞眼立即擺出一副失落樣：“朋友，發票沒了，這車不會壞，所以不用為保修擔心。”龐天虎伸出左手，握住捷安特的龍頭，說：“沒發票那就可能是偷來的啦。”鬥雞眼的兩個眼球慢慢分開些了，他冷笑著說：“朋友，你是來搗亂的吧？”龐天虎說：“如果是呢？”
鬥雞眼說：“朋友，你知不知道我老板是誰？”龐天虎說：“誰？”鬥雞眼：“朋友，我的老板是人見人哭鬼見鬼愁的湖南炮爺，我現在一吆喝，整條街的人都會過來打死你。”龐天虎說：“那你知不知道我的老板是誰？”鬥雞眼說：“朋友，不管你的老板是誰，反正這條街上炮爺最大。”龐天虎說：“不見得吧？”鬥雞眼火了：“朋友，你的老板到底是誰？”龐天虎一字一句地說：“朋友，我的老板是共產黨。”
鬥雞眼嚇懵了一會，然後使勁拽捷安特，見拽不動，撒腿就跑，邊跑邊喊：“有便衣！快跑！”電台街上頓時一片飛禽走獸，幾十輛單車如插上翅膀一樣，瞬間不見了。龐天虎對大柱說：“這人真逗，還想跟我比誰的老板大，來，大柱，把捷安特搬上來，趕緊給給大香送過去。”
臨開車之前，龐天虎突然想起來還有一個法定程序沒完成，他朝著空曠的街道大吼：“朋友，找到發票了記得來中東派出所領車！”
到了貴州師大，大柱把捷安特給了大香，看得出，大香很喜歡這輛單車，圍著我們騎了一圈又一圈，大香說：“謝謝哥。”大柱說：“要謝的是虎哥和政哥。”大香連忙說：“謝謝虎哥和政哥。”大柱敬煙給龐天虎和我：“觀水巷的桌球室裏有人買碼。”龐天虎點了點頭。
全所幹警在會議室召開會議，周所長坐在長條桌子的最上方，下麵兩旁依次按職位排開，像我這號見習警察連桌子都上不了，隻得搬個板凳坐在會議室門口，遠遠地眺望著周所長的偉岸身影。
周所長表情嚴峻，拿起一份紅頭文件說接到市局通知，當前有一種名為”地下六合彩”，俗稱為”買碼”的賭博活動由沿海地區傳入我市，並有愈發嚴重的趨勢，各派出所要在轄區內對此種現象進行嚴厲打擊。周所長說到這，喝了口茶，教導員趁機補充了一些大而空的套話，”因為要嚴厲打擊，所以要嚴厲打擊，於是要嚴厲打擊，必須要嚴厲打擊，一定要嚴厲打擊”。
教導員說完，周所長再接著說，根據群眾舉報，觀水巷一個桌球室內有人買碼，組織者正是桌球室的老板武大郎。說到這，周所長問我：“賀政，你去過觀水巷嗎？”我說：“去過。”周所長說：“那裏的人認不認識你？”我說：“很多人認識我。”周所長說：“認識你的人知道你現在是警察嗎？”我回憶了一下：“他們不知道。”周所長說：“因為你是新麵孔，所以隻能派你去偵查，其他老警察一去就會露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