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時,爸爸說:“晚上去花半裏看看裝修進度?”我說:“晚上我要去觀水巷。”爸爸說:“你還去那個地方幹什麼?”我說:“不是去回首往事,是接周所長命令去偵查一下。”爸爸說:“買碼的窩點是吧?我也接到了文件,現在上麵抓得嚴。”
我說:“甲秀樓一帶有沒?”爸爸說:“甲秀樓一帶怎麼會有?買碼是窮人的專用賭博方式,越窮越買越買越窮。”媽媽擔心地說:“不會有危險吧?”爸爸說:“一群死魚能有什麼危險?掐著脖子提起來就走。我賀衛國現在都不屑於做這樣的事了,太有失身份。”
看完新聞聯播,我走出院子,然後慢慢逛進了觀水巷。從觀水巷的巷口進去,左手邊是一線門麵,有影碟店炒貨店雜貨店盒飯店麻辣燙店還有一個窗簾店,我和胡慧住在觀水巷12號的時候,臥室裏掛的天藍窗簾就是胡慧在這做的,右手邊是一麵牆,菜販子肉販子就沿著牆壁擺攤,胡慧說這裏的菜不夠新鮮,所以不願在這裏買,她都是去中醫學院的菜市場買菜。
從巷子口進去約一百五十米的樣子,來到一片空地,空地有兩條路繼續往前延伸,左邊通往我住的觀水巷12號,盡頭是一個木製品廠的家屬區,右邊通往中醫學院,中醫學院往前走就是市東路,出了市東路就到了中東路。買碼的窩點,那個桌球室就在這片空地的右側,裏麵已經聚集了不少人。我看了看表,還早,於是忍不住往左走,先回去懷念一下我的觀水巷12號。
走到觀水巷12號的門前,鐵門緊閉,客廳裏沒有燈,借著最後一絲天光,我看見外麵晾著一些乳罩下衣,看尺寸,比胡慧的A罩杯要大些。想當初,我和胡慧思想鬥爭了很久才能勇敢地將自己的裏衣下衣晾在外麵任人觀賞。
我繞到房子後麵,看見臥室裏亮著燈,窗簾用的還是我們布置的天藍窗簾。我呆呆地看了一會,又繞回前麵,敲了敲觀水巷11號的門,希望毛佗和懶懶還住在這,敲完門,我聽見懶懶在裏麵問:“誰呀?”我高興地說:“懶懶,我是賀政。”
門開了,懶懶說:“真是賀政,你怎麼會在這?”我說:“我專門來看你和毛佗,咦,毛佗不在家嗎?”懶懶說:“他在桌球室。”我心裏一驚:“他打桌球去了?”懶懶佯裝生氣:“他哪是去打桌球,他是去買地下六合彩,你不知道吧,桌球室的老板現在做這個生意了。”我說:“我先去找他,然後再來接你一起去吃宵夜。”懶懶說:“你等等我,我換好衣服和你一起去。”
走到桌球室門口,我看見了毛佗坐在椅子上看碼報,懶懶敲了敲毛佗的腦袋:“你看誰來了?”毛佗抬起頭:“喲,賀政來了。”我說:“來請你們吃宵夜了。”毛佗對宵夜這事似乎沒興趣,他急不可耐地對我說:“賀政你報個數字給我看看,一到四十九,你隨便報一個數字。”
我說:“幹嘛?”毛佗說:“待會再告訴你,你先報一個數字出來。”我說:“九。”毛佗說:“昨天出的就是九,今天沒可能再出九了。”毛佗說:“你再報個數字出來。”我說:“十九。”毛佗從褲兜裏掏出一個碼表,若有所思地說:“讓我看看十九是什麼生肖,不對,十九也沒有可能。”
我看了一眼,桌球室裏沒有人打桌球,茶幾上堆著一些過期碼報,休息椅上坐著大約三十個人,大部分我都麵熟,都是觀水巷的居民,小部分不熟的是工地上的建築工人和背著書包的中醫學院大學生。他們麵帶困惑表情,人手一支筆一個本子,時不時寫來畫去,狀如陳景潤破解哥德巴赫猜想。
我對毛佗說:“別算來算去了,咱們打幾盤桌球吧,打到肚子餓了就去吃宵夜啦。”毛佗看了看掛在牆上的鍾,說:“再等一下下,馬上就好,你玩不玩?”我說:“我沒玩過,不會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