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快下班時,報警電話響了,說省人民醫院有人鬧事。我一聽就頭痛,又是這種苦差事。省人民醫院平均兩天出一次事,上一次是病人搶走X光底片,上上次是死了個小孩家屬砸手術室。我要做的隻是製止暴力行為協調醫患關係,至於醫院和患者孰是孰非,這是他們自己的事。
我叫上幾個協警和聯防隊員,到了省人民醫院。我掏出警棒,提在手裏,把在門診部裏鬧事的人趕了出來。患者向我哭訴說:“我在別的醫院吃藥後撒出來的尿是黃色的,我在這家醫院吃了同樣的藥後撒出來的尿是紅色的,他們賣假藥。”我說:“我不知道你的尿應該要是什麼顏色,但是我警告你不能擾亂醫院的秩序。”
旁邊一個刀疤不聽招呼,攔住一個正欲給其病人打針的護士,將她推在地上。這個護士爬起來,喊了我一聲:“賀政。”這聲音似曾相識,護士摘下口罩,我一看,是多年未見的杜翎翎。
我顧不上和杜翎翎打招呼就立即把刀疤套裝,銬手銬的時候,我故意銬得很緊,銬得刀疤皮肉裂開。法律並沒有具體規定手銬到底要銬成個什麼樣子,至於銬得受罪還是銬得安逸,警察可以自行決定。我輕聲問杜翎翎:“監控死角在哪裏?”杜翎翎不動聲色地朝旁邊努了努嘴。
我把刀疤拖到監控死角裏,劈頭蓋臉一頓暴打,打他有兩個原因,第一是如果沒有他,我現在就已經下班休息了,他占用了我的休息時間所以我必須要打他才能消消氣,第二是他推誰不好非要推杜翎翎,杜翎翎是我的老同學,當著我的麵和杜翎翎過不去就是和我過不去,我不打他我的麵子豈不是掉地上了。
自上次被觀水巷的人耍了後,我一直憋著氣,一躍成為所裏出手最狠的人,凡是在我麵前有挑釁我意圖的人我都要往死裏教訓,爸爸說這就叫做賀家無懦夫虎父無犬子,”這麼下去,你很快就能成為派出所的中流砥柱,我的兒,你大有可為”。
打完後我仔細一看,這個刀疤有些麵熟,我回憶起來了:“前陣子砸手術室你說死者是你的外甥,難不成這次尿尿顏色不對的人也是你的外甥?我看你是專門鬧事的吧。”我呼叫所裏,說是有黑惡勢力插手醫患糾紛。
我這麼一報告,所裏高度重視,稀裏嘩啦將這夥人一齊抓回了所裏。護士長握住我的手說:“謝謝您,賀警官。”我抬頭挺胸:“這是我應該做的。”離開省人民醫院時,我心想這個地方以後是我的重點保護對象了。
我正在所裏午睡,手機響了,我問:“哪位?”杜翎翎說:“是我。”我一激靈:“又有人鬧事了?”杜翎翎說:“沒有呢,我昨天回家的時候從家裏帶了些媽媽給我做的酸湯魚,你晚上過來吃不?”我說:“醫院嗎?”杜翎翎說:“對啊。”我說:“好的,晚上見。”
在醫院的門口,我看見杜翎翎站在門診部的大樓前等我,我閃了閃大燈,杜翎翎跑過來,坐上副駕駛座。杜翎翎問我:“這車多少錢?”我說:“十二萬。”杜翎翎說:“家用挺合適的,油耗應該不大吧?”我說:“不大,往哪開?”杜翎翎說:“你沿著花壇往開後開,我住在後麵。”
我在省人民醫院裏轉來轉去,在一棟曆史悠久的紅磚筒子樓前停下了。杜翎翎說:“這種古董樓你沒住過吧?”我說:“住過,我小時候就是住的這種樓。”杜翎翎說她和另外兩個護士共住一間房子,跟讀書時住宿舍是一回事。
我問杜翎翎:“你什麼時候回的貴陽?”杜翎翎說:“我1999年大專畢業後就在省人民醫院當護士了。”我說:“回來這麼久了呀。”杜翎翎說:“對啊。”我說:“怎麼我沒聽別人說呢?早知道我就和你聯係了。”杜翎翎吐吐舌苔:“我一向不被人注意的。”
我有點尷尬,挑開話題說:“那幾個英語語法弄懂了沒有?”杜翎翎回憶起來了,她說:“懂了,但是現在用不上了,成天給別人打針,哪用得上那麼複雜的英語語法。”我說:“我也用不上了。”
杜翎翎說:“你還寫文章嗎?你的那篇獲獎的作文我帶到長沙去了,告訴別人這是我同學寫的,他們都說你的文章寫得好。”我說:“大學畢業前寫過一篇,發表在《萌芽》上,後來就沒寫過了。”杜翎翎很認真地說:“可以拿來讓我拜讀一下嗎?”我有點受寵若驚,因為很久沒人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了,在杜翎翎麵前,我往日雄風猶在,所以我美滋滋地說:“改天我把樣刊帶來給你看。”
杜翎翎說:“當警察收入很高吧?”我使勁搖頭:“保證比你的收入低。”杜翎翎說:“不可能。”我說:“我一個月的所有收入加起來才九百塊錢,你說是比你高還是比你低?”杜翎翎說:“這麼一點點?”我說:“收入高的都是領導,小警察沒什麼收入,何況我現在還是沒有警銜的見習警察。”
到了宿舍樓後,我坐在宿舍裏聽歌,杜翎翎則戴上圍裙在走廊裏忙活起來,一盆酸湯魚火鍋很快擺在了我的麵前。正吃魚時,杜翎翎的兩個室友回來了,說:“哇,杜翎翎,你重色親友,有酸湯魚吃居然不喊我們。”杜翎翎把我介紹了一番,她的室友說:“警察同誌,你登門拜訪我們這個宿舍,有沒有帶見麵禮?”我說:“來這還要帶見麵禮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