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次村支書催繳計劃生育罰款到現在已經有十多天了。王大欠的計劃生育罰款已經積累到八十元了。王大本來以為月末可以收到的工資,到現在依然沒有著落。吃午飯的時候,王大端著一碗麵湯,手裏拿著兩個摻雜著玉米麵的饅頭,走向工友陳福春的麵前。試探性地問道:“最近怎麼沒有見到老板呢?說好了三十發工資的,現在還沒有發,人也見不到,福春,你知道咋回事不?”陳福春抬頭看了看王大,嘴裏嘟囔著:“我咋知道,我又不是老板,聽說最近生意不好,上月從出去的磚,到現在還沒有收到錢。”王大哦了一聲,本想再問些什麼。可陳福春那不在乎的表情讓王大突然覺得不該張口問。畢竟,陳福春是老板的親戚。也不能說些可以抱怨的話,王大隻好無趣地走向一處沒有人的地方,自己吃起了飯。這下子,王大心慌了。昨天晚上還跟媳婦說今天可以拿到工錢的。家裏都斷油好幾天了。每天都是白麵條放點鹽。天冷了,孩子還有沒有添置衣裳。那些已經拖欠好的天的罰款利息依然在增長著。到現在,依然沒有著落。吃了一個饅頭,剩下的一個王大小心地裝進了自己的口袋。一口氣喝完麵湯。站起身來,簡單地用自己的衣角擦了一個碗。順手把自己的碗放在了磚坯上。就起身準備幹活了。吃了午飯,工友們都三五一堆地抽著煙聊著天。王大也沒有心思去討論東加長西家短了。還沒到開工的時間,他又把剛拿起的鐵鍬放了下來。一個人沿著磚廠西邊小路溜達去了。王大佝僂著的背影,在陳福春那響亮的笑聲中顯得更加疲憊和可憐了。可是,王大知道,著又能怪誰呢。畢竟自己第二個孩子才是個兒子。也就是這個兒子才讓王大覺得日子才有個盼頭。王大走著路想著罰款的事情。不知道今天回去又將麵對什麼的狀況。他心裏總覺得不踏實。走走停停,就這樣,本該吹牛抽煙解乏的時間,他一個人悶悶地想著一家的生計。“王大、王大,開工了,又去哪風流啊?”陳福春甩著嗓門喊著。“來了來了。”王大一邊回應著,一邊嘴裏嘟囔著:“就你孫子著急,真好像是自家的營生,王八蛋!”一向唯唯諾諾的王大,也隻能這樣發泄著自己的憤怒。機器響起,王大重又揮起了鐵鍬。盆大的鐵鍬隨著工人們的呼吸起伏上下舞動著。卷起袖子的胳膊顯露出道道青筋,額頭上豆大的汗珠不停地流下來,滿臉的塵土被汗水衝洗成一道道深淺不一的汗痕。依然是罰款的事情。整個下午王大都是心神不寧的樣子。一起幹活的還有同村的一個,名字叫王順發。他看著王大,順口問道:“王大,咋回事?有事?”王大轉過臉來,看著順發說道:“也沒啥事,就是想知道咱們上個月的工錢啥時候能發?”“這個還真說不準,現在天冷了,起房子的人家也少了,現在燒的磚估計近期也不好賣了,老板哪會先把錢發給我們啊。”王順發順口說道。“哎,這咋辦?”“怎麼了?家裏急著用錢?”“恩,眼瞅著天涼了,孩子也得添置衣服了,還有我那兒子的計劃生育罰款還有交上,哎······”“你還差多少?”順發問道。“計劃生育罰款是八十,給孩子做衣服的錢也沒有。現在玉米這麼便宜,還不想都把它賣了,等有個好價錢再賣,要不然又得虧很多。”王大說著,一邊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我今天還聽說現在又有了新的政策。”“什麼政策?”王大問道。“就是交不起計劃生育罰款的,就實行連坐。誰家不能按時交上罰款,或者交不起的,就由鄉政府計生辦的人去執行連坐,可以去親戚家或者鄰居家拿東西來抵罰款。”王順發解釋道。“那······”本來想說借錢的事情,又擔心王順發的拒絕,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王大立刻心快速跳了起來,擔心連坐的事情會發生在自己頭上,又擔心鄰裏因自家的原因受到牽連。本都不寬裕的家庭,要是因為自家的孩子而雪上加霜,今後他和孩子們都沒法在村裏人麵前抬起頭了。想到此處,王大心裏就更加不平靜了。揮著鐵鍬,卻沒有半點心思。心裏想的全是罰款的事情。短時間內湊齊這麼多錢,對於王大和王大的家庭來說,無疑是一個巨大的打擊。王大第一次感覺到生個兒子的負擔。也就更加不滿第一個孩子不是男孩的命運。一下午就這樣渾渾噩噩地過去了。下班後,王大甚至都沒來得及洗把臉,沒來得及喝上一口水。就丟下鐵鍬回家去了。入秋後的夕陽此刻很美麗,半邊天都在紅彤彤夕陽的籠罩下。沒有了夏天的燥熱,習習涼風對於王大來說也沒有半點舒適的感覺。急促的腳步,不安的心情。王大無心欣賞這秋日的美景。在這秋日的晚霞裏,隻有王大那匆忙而急促的背影。越臨近自己的村莊,王大心裏的不安也越發強烈起來。他不敢想象回家後的狀況。媳婦鬧孩子哭,鄰居也都堵在自家門口叫嚷著。這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場景。也不敢去想象萬一發生這樣的場景他該怎麼辦。王大小心翼翼地走著路,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家的方向。放慢了腳步,而心跳卻越來越快了。村莊一如往常一樣平靜,從各處勞作歸來的人們也都是一如往常地腳步匆忙。見麵還是依然會從疲倦的麵容中擠出會意的笑容。畢竟,這也是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們最樸實的見麵禮了。王大臉上的迷茫和擔憂讓他的腳步顯得更加匆忙。“王大,這麼著急啊?”“回家有點事。”王大回答著,這次連往常的問候都沒了。“哎,二順,王大今天這是怎麼了?從沒見他這麼著急。”郭會議跟同行的王二順說道。“可能真的有事吧,也奇怪,我也從沒見他如此不安,你沒看見,王大的臉色今天都不對頭。”二順順口這麼說著,香煙依然在嘴上,隨著說話時嘴唇的動作起伏著。“也真是奇怪!”郭會議附和著。他倆也沒有再去討論王大的異常,就都各自抽著煙卷,踱步朝家的方向走去。王大匆忙地回家,走到家門口的時候。門前一如往常地平靜,媳婦在門口喂著兒子奶水,兒子躺在媳婦的懷中,也一如往常地平靜。“今天怎麼這麼早回來?工錢發下來沒有?”王大的媳婦道。“沒有發工錢,今天老板又不在。”王大回答著,靠近前去,摸了摸兒子的臉蛋。一切照舊。王大心裏反而更不踏實了。此時,他才感覺到自己今天很累。轉身回家了。早做好心理準備的王大,此時覺得心裏空蕩蕩的,沒有著落。他不知道明天這個家將麵臨什麼的厄運。更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會是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