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帶著這七個匠人,就近在城南大街上找了家館子,進去吃飯,為了方便談話找了間包廂,親自點了幾個菜,紅燒肉,紅燒蹄膀,醬牛肉,白斬雞……上個熱湯,來幾壺熱酒。這幾個匠人,早就饑寒交迫,眼前滿桌重油肉食,又多月未沾葷腥,口水直流啊,但不敢動筷,戰戰兢兢,畏畏縮縮,半邊屁股虛座。這些匠人顛沛流離,餐風露宿,吃不飽,穿不暖,受盡白眼驅除,嚐盡辛酸苦辣,陡然給他們吃好的,喝好的,對他們好,不習慣,或許是對林峰的公人身份畏懼,害怕吃這個是不是斷頭飯啊,是不是有什麼圈套陷阱啊,看著情形又不象。大概意思就是林峰不把話說透,他們是不敢吃這個飯的。
林峰:“吃啊,都吃啊,愣著幹嘛。吃,吃,吃。春雨你們幾個帶頭吃啊。”
匠人:“大人們請,小的們不餓。”
林峰:“這一頓我請,吃好了,喝好了,有活給你們幹,很多活等著你們幹。”
林峰給匠人夾菜,叫妲雲等人過去招呼倒酒,喝起來,不要客氣。
匠人:“敢問大人是不是前些日子領著村民殺韃子的那個林峰,林都頭。”
林峰:“是我,你們認識我啊,那趕緊吃啊,我是好官,不會害你們的,不會賴你們的工錢,包吃包住。就像現在一樣和我們一塊吃,我們吃什麼,你們吃什麼,她們幾個都可以給我作證。”
年長鐵匠帶著幾個匠人離座,撲通給林峰跪下了,痛哭流涕,把林峰弄的莫名其妙。
林峰:“起來,都起來,我這不興搞這一套。”
鐵匠:“林大人,小的們與那韃子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林大人英雄虎膽,夜襲敵營,拚死血戰,為小的們報血仇,出惡氣,理應受我等一拜。”
林峰:“都起來說話吧,你們聽著,你們也都是有軍功的,不應該向我行大禮,我受不起啊。”
工匠:“林大人,小的們隻是難民,何功之有啊?”
林峰:“淪陷之前,你們日夜趕製軍械,鞏固城防,就是軍功,城破兵敗和你們沒關係。世人皆知,蒙古大軍破城之後從不殺戮工匠,反而收留重用。但是你們心懷忠義,寧死逃亡,投效故土,即便是受盡冷眼猜忌,艱難委屈,你們也不投身資敵,換取富貴,這就是軍功。朝廷不用你們,我用你們,朝廷不賞你們,我賞你們。這頓酒菜就是你們憑著自己的軍功掙來的。來來來,趕緊起來,趁熱,吃吧,喝吧……”
林峰話說到位了,這些工匠哭的厲害了,滿臉熱淚,多少年了,沒人理解他們。韃子手工業極其落後,極其缺乏,所以看重工匠,優待工匠,尤其是掌握軍工技術的工匠,手藝越好,越受優待。即使在普通蒙古軍民心目中工匠也享有崇高地位,是上等民。蒙古人不殺匠戶,這些工匠用不著逃亡,但是他們逃亡了。他們不願為蒙古人效力,做蒙古人的上等民,製作軍械屠殺同胞族人,寧可拖家帶口,九死一生也要逃亡,也要南歸,去做顛沛流離,朝不保夕的難民。他們確實是有功的,當之無愧……終於理直氣壯拿起了筷子,端起了酒杯,一邊抹著熱淚,一邊大吃大喝……
“來來來,我敬大家一杯,請,幹杯!……“
“……幹杯!……”“
“老漢敬林大人一杯,幹杯!……幹杯!……幹杯!……!”
“……幹杯!……幹杯!……幹杯!……!”
…………
將進酒,杯莫停……席間推杯問盞,賓客盡歡,酒不夠,菜不夠,林峰吩咐小二好酒好肉隻管上來,看架勢一時停不了,吩咐鄧春雷去城門口瞅著把鍾不欺接過來。雖是殘席,鍾不欺早就是被磨得沒架子的人了,久經窮困,肚裏缺油水,更不多講究,大吃大嚼,大碗喝酒,大塊吃肉,沒有半點斯文……
鍾不欺喝多了,喝高興了,意氣風發,放蕩形骸,耍酒瘋,一邊敲桌子,一邊大聲吟唱……本來鍾不欺是要拔劍起舞,邊舞邊唱的。包廂裏太小,大夥怕他喝多了舞劍傷人,趕緊把劍給繳了,鍾不欺隻好改為敲桌子……
唱的是蘇軾的《念奴嬌.赤壁懷古》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亂石穿空,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