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出營帳,見到外麵的夕顏海真,帶著沙啞而疲憊的聲音說:“你和醫官去看看他,我等會來。”
“是。”
她的心跳得很快,因為即將見到梁王的緊張,因為麵前的這個男人叫她感到害怕與不安。
他認出自己了麼?
他認出她就是當初在射箭比賽時提出要馬鞍的不羈少年麼?
他認出她就是在那夜色如水的夜晚一同談笑吟詩的憂鬱少年麼?
而耶律隆緒卻沒有多看她一眼,便與她擦肩而過。
她吐了口氣,卻覺得腳步有些虛浮。
一步比一步沉重的走到耶律隆慶麵前。
他的麵色依舊是那樣蒼白。眉頭不安的蹙著,好像就連四周的空氣對他來說都像沉重的負荷——那一瞬,她覺得惶恐,這張與隆佑相似的臉,他的眼睛,也會像他一樣永遠都睜不開麼?
不!
不要!
她情不自禁的抓住他的手,喃喃道:“醒過來,隆慶,一定要醒過來!”
過了很久很久,還是沒有動靜。
很微弱的呼吸,睫毛在輕輕的顫動,這幾乎是他全部的生命跡象。
那一刻,她將臉埋在自己抓著他的雙手上,她虔誠的祈禱,她終於不能再裝作平靜,她的內心早已翻江倒海,她不斷地喊他的名字,好像唯有這樣才能把他從死亡的邊緣拽回來。
耶律隆慶昏昏沉沉躺在床上,他好想睡過去,陷入永遠的黑暗,盡管他曾經深深厭惡黑暗。
可是,他不甘心。
他不甘心永遠無法觸摸那張即使在夢裏也想靠近的絕世容顏,無法親吻她,擁抱她,就這麼死去,這麼永遠待在黑暗裏,他不甘心!
他用盡所有力氣,終於動了動手指。
而海真顯然是感覺到了,將他的手抓得更緊,在他耳邊喚道:“你聽見了是不是?”轉而回過身叫:“醫官!你快看看他!”
醫官哪裏敢怠慢,連忙上前察顏觀色,片刻轉憂為喜道:“有救!有救了!”
提到嗓子眼的一口氣終於放下,海真虛脫般的吐了口氣,隻覺得一塊大石頭落地,如釋重負。
梁王以強大求生意誌熬過了最危急最痛苦兩天,終於在第三天的淩晨醒來。
他緩緩的睜開眼睛,眼睛有層淡淡的濕氣籠罩著,脆弱而迷離。
布入眼簾的是一張有些憔悴的臉,她的膚色略顯蒼白,眼窩周圍有淡淡的煙青,她的呼吸不是很穩,她驚喜交加的望著他,眼眶一下子濕潤了,她溫柔的喚他的名字:“隆慶……”
而他隻是極溫柔的看著她。
“海真……”他費力的叫她的名字。
“你……”她抓住他的手,斷斷續續的說:“你……終於醒了!”她的嘴角邊露出欣慰的笑容。
“恩……我……”他想說什麼,但是因為失血過多,很是費力,海真點住她蒼白幹澀的唇,道:“什麼也別說,皇上馬上就來。”
“他……”他的目光閃了一下,微微眯起眼睛,露出一個複雜的表情。
“隆慶!”耶律隆緒三步並作兩步走到梁王身前,緊緊抓住他的手,像是抓住今生唯一的希望,他驚喜交加的目光中竟有隱隱的淚光。
“大哥,我……”
“什麼也別說,我知道,我都知道,隆慶,我不該不相信你,我很抱歉,我對不住你。”
“不是,不是這樣,大哥,我的確有不對……的地方。”隆慶吃力的說。
“那些都是,都過去了。”隆緒道:“我們還是好兄弟,永遠是好兄弟!”
梁王微微一笑。
這一刻,他們終於冰釋前嫌。
如同籠罩在清晨的迷霧,終於在這一刻雲開霧散,一縷久違的陽光明亮而溫暖的照耀在彼此之間。
聖宗隆緒嘉獎梁王護駕有功,梁王卻在醒後為赫利山求情,不要殺他家人,聖宗答應。
這件事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