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楚,城郊的蒼山種滿了翠綠的鬆柏,綠湖環抱著一處靜穆之地,青白的石磚壘砌成陵墓的模樣,大理石雕刻成的臥牛立馬栩栩如生,巨大的石碑立在墓前,上麵用朱砂描畫著一行字:西楚靖北大元帥蘇植之墓。石碑前的祭台上,大銅盤分別盛放著豬、牛、羊三牲,小銅盆盛放著瓜果以及不少糕點,另外還有一個碧綠通透的玉壺和一隻伏虎花紋的金杯。前頭的香案上一對粗大的白蠟燭燃燒著,香爐裏頭還插著一支香,香頭白煙靜靜地升起著。
辰王江沐辰一襲黑色的暗紋錦袍披風立於墓前,冷漠俊美的麵容滿是肅穆,拿起綠玉壺倒上一杯清酒,修長的大手捏起伏虎杯,恭敬地朝著墓碑雙手禮敬,而後緩緩地將杯中的酒倒在跟前的地上。
“蘇帥,本王敬你!”千山暮雪的聲音在靜穆中回響。清酒在墓前的地上灑出一道好看的弧度。
蘇植,西楚名將,鎮守邊關數年,擊退蒼狼多次大舉進犯,為西楚立下汗馬功勞。第一杯,江沐辰敬他生前的戰功赫赫。
再斟滿第二杯,他同樣敬過後緩緩地倒在地上。
“這一杯,是本王的賠罪。”素來冷漠冰寒的聲音裏頭含著深深的愧疚。
如此棟梁卻因一場冤獄,含冤而死,蘇家滿門七十餘口慘死。蘇家血案西楚皆知,震驚天下。第二杯,江沐辰為己失而自責。
“這一杯……”他倒滿了第三杯酒,卻捏著酒杯遲遲說不出話來。
為了青鸞!
他在心中無數遍說過這句話,可始終沒有勇氣將這句話說出口來。
他的腦海中清晰地浮現一抹憂傷孤寂的佳人魅影,遺世而居,黯然神傷。
他眉峰微蹙,沉默地將手中最後一杯清酒緩緩倒在地上。
此刻,原本嫋嫋直上的青煙忽然有了變化。
“蘇家承不起王爺的情。”女子的嗓音清晰地隨風吹到江沐辰的耳朵裏。
“青鸞!”江沐辰轉身,凝眸望去。蘇青鸞依舊是一身淡水綠色衣裙,青絲上不見一點飾物,僅僅是用一根月白色的絲帶挑起部分青絲束起,麵頰上帶著一副青玉的蝴蝶麵具,嵌在麵具中的水眸透著深深的淡陌和疏離。
“青鸞……”江沐辰方要邁步,對上她的目光卻又如被釘在原地。
蘇青鸞一步一步地拾階而上,裙擺蕩漾若青蓮泉中搖曳,垂順的青絲透出無比的蒼涼哀傷。
“罪臣受不起這些東西。”她疏離地目光掃了祭台上的祭品。
罪臣!這兩字牽動著江沐辰自心底攀著的一根酸澀藤。他竟不知道如何來反駁她。
蘇青鸞徑自走到墓碑旁,緩緩地跪下,俯身磕頭,雙手交疊放在額頭前,每一下都額頭都觸及到手背。
“請王爺以後不要再來擾了父親的清靜。”她跪著,心底的冷意比身下的地麵更甚。
江沐辰看著她從身側的籃子裏頭取出紙錢,用火舌子點燃後一張一張地焚燒著,火光映著她臉上的青玉麵具,冷寒漠然。
“我……”他蠕動著雙唇說不出一句話。他想彌補所有的虧欠,她卻不肯再給他機會。
蘇青鸞伸出手撫摸著“蘇植”這個名字,低低地呼喚了一句:“爹……”
香案上的香繼續燃燒著,青煙嫋嫋,直上。
江沐辰凝望著她單薄的身子跪在那裏,思及與她交手時無意間觸碰到她纖手的那一次,眉宇中摻進深深的憂心,隻見他從身上解下黑色披風,幾步走到她身側,將披風落到她的身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