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驪山的生活,是無顏此生最悠閑的日子。長空家在鄉下有宅子,無顏和涼住在那裏,身邊隻留安兒和一名管家。涼的病情穩定了許多,有時候無顏會抱他出去摘菜釣魚,他也很喜歡跟她相處的寧靜時光。有時聊天,他會淡淡提起她以後的生活,沒有他在她也要好好活下去。她固執地不讓他說不下,這些事她不想知道。過了半年,他時常昏迷不醒,身體所有的肌肉都失去感覺。無顏總會坐在床上陪伴他,替他按摩身體保證肌肉不萎縮。他的症狀可能是神經萎縮造成的,在現代都很難醫治更何況這裏。她已經有心理準備了。

初冬的午後,太陽暖洋洋地曬得人生心懶意,無顏握著涼的手靠在床邊小睡。醒來時,天已經晚了,她望向空蕩蕩的床鋪,心下一驚,急忙出去叫安兒。宅子裏很靜,不大的院落從廚房裏傳出些許聲響,她著急地進去想問涼的下落,卻看到他坐在灶口努力吹著火。

“你醒了。”他不好意思地回頭,抹去臉上狼狽的汙漬卻抹開了,沾了整臉。“我看你睡著就沒有叫你,原想等你醒了拿點心給你,可是這火怎麼也點不著。”他一麵抱怨一麵站起身,朝她溫和地笑著,“不知為什麼,我醒了之後忽然好了,還能下床走路。”

無顏不發一語,一把將他擁在懷裏。太好了,他能活著就好。

“對不起,讓你擔心。”他柔軟的語調著透著綿綿的情誼,“想吃什麼,我幫你做。我想替你做一次飯。”

“嗯。我來燒火。”微笑點頭,她深深看了他一眼,轉身坐在灶口開始生火。

等火升起來,涼已經切好了菜。廚房裏隻有點了一盞昏暗的油燈,她望著涼在地上的影子,看他笨拙地做菜還被濺起的油嚇得縮了一下,嘴角不禁揚起淺笑。灶膛的火光映著她發燙的臉,冰涼的手指也漸漸暖了起來。等做好了一道,涼連忙叫無顏來試。

“嚐嚐好不好吃。”

淺笑盈盈地把筷子遞給她,她夾了一筷烤青菜放進嘴裏,眉頭漸漸皺起。

“不好吃嗎?”他抿著嘴,有些不安地抓著衣擺。

“你也嚐嚐吧。”她夾了一筷放進他嘴裏。

他笑著吃著嘴裏,臉漸漸拉下來,“好苦。”

“不苦。”她放下筷子,親吻他的吻,喃喃說著,“一點也不苦。”

“無顏……”外麵安兒漸漸變大的聲音傳了進來。

一回頭,昏黃的場景瞬間破碎,她驚異地四下張望,看到安靜躺在床上涼,緊握的手卻感覺不到暖意。安兒的聲音近了,她推開門,想報告剛得到的天下統一的消息,卻見無顏愣愣坐在床邊把涼的手捧在心口。

“公子怎麼了?”她有種不好的預感,問出口的聲音邊顫抖邊後悔。

“讓我們再單獨呆會兒罷。”無顏幽幽地說,俯身靠在他冰冷的肩膀上。

愣了一會兒,安兒想說什麼,卻出不了口,默默退下關上門。當視線退出的刹那,淚水奪眶而出,裏麵的那個人,她默默愛了一輩子,到最後不過是她的主子另一個女人的夫君。

屋裏,凝固的空氣,埋葬了兩個人。無顏握著他的手,想從他身上感覺多一點溫暖,短短的相處還不足以溫暖她整個心,她的怨恨沒有消除也沒有完全愛上他,甚至連句喜歡也不曾給與。涼沒有要求過什麼,陷入昏迷前滿足的笑帶著感激,最後的日子有她相伴,他已經滿足了。但是她覺得不夠,隻是這樣還不夠。人的生命如此脆弱,她想要得不要,不想要的放不開,如此一生難道是上天另一次戲弄嗎。任命運擺布,她以為不會受到傷害,卻忘記自己的心也有感覺,她是活著的人,不管被仇恨蒙蔽多久,總一天新的希望要透入心房,指引新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