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沉吟了片刻，才笑道：“祝解元通讀唐律，所見不差。不過這律文隻是個框架，為的是告誡我們行事要合乎規矩，但為什麼要立規矩呢？還不是因為情理。就比如這個科考製，那是皇上惜才，覺得光是各州府選送以備擢用還不夠，唯恐遺漏賢能，所以才承襲隋製，確立了這科考的規矩，可州府選送仍循舊例，難道它也違了規製嗎？我們府尹大人有愛才之心，發個請帖也是彰顯我大唐愛才之風，祝解元因為規矩推托掉了情理，反而違了規矩。”
祝雪峰的兩眼重新又出現了星星，他覺得自己就快到極限了，這場站必須速戰速決，吞了吞口水道：“大人教訓的是，隻是學生想，皇上英明，設立這科考製之初便已頒詔，言明是補選送之不足，既然是補不足，那便是說，科考和選送各有分工，互不相幹，大人的比喻把兩者對立起來，學生認為略有不妥。”
王明臉色微變，考慮到祝雪峰的解元身份，他一直隱忍不發，語氣和緩，以免造成僵局，沒想到對方反而得寸進尺，步步緊逼，言語之中更加暗指他有違聖旨，亂放厥詞，那可是殺頭的罪行，事已至此，他不得不反擊了。
王明的臉瞬間便黑了下來，冷笑一聲，整個人的神態完全改變了，話裏帶著一股尖酸的玩味腔調：“祝解元，揣測聖意的事情還輪不到你來做。你剛才也說了，上為尊，你現在違了他的命令，不在請帖上具名，就是幹犯律文，你縱然有千條理，萬條理，就這一條，就算告到禮部去你也討不了好處。我現在問你，簽還是不簽？不簽的話，按照武德律的規定，不遵上司，先鞭笞三十，取消省試資格，再發往巡撫巡察使處發落。如何？你要講規矩，我便和你講規矩。”
一時間，周圍的氣氛空前僵化，衙役們都衝了進來，手裏拿著捆好的粗麻繩，對祝雪峰怒目以視，其他眾人都驚恐萬分的看著祝雪峰，楊沁和晁盛兩人更是緊張萬分，齊齊衝到祝雪峰的身邊，拉住他的袖子急切的道：“別說了，剛鋒兄，我們簽了吧，不要再鬧大事情了。”
祝雪峰要的就是這種效果，他還生怕那王明涵養太好，無論自己怎麼挑釁都毫不動怒，事情就會更難辦，現在狠話先從他口中說出來，自己就更加握有主動的先機了。
祝雪峰道：“刺史大人誤會了，學生並沒有說不簽。”
楊沁忙打圓場道：“是，是，刺史大人，祝解元都想開了，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就算了吧。”
王明也被祝雪峰的突然轉變給呆住了，他不相信祝雪峰會就此作罷，因為他的眼神裏分明還閃著從剛才一開始進來就存在的可怕光芒。
祝雪峰甩開楊沁兩人，雙目緊緊地盯著王明，看得王明有點毛骨悚然：“不過在簽之前，刺史大人，學生想請教您一下，什麼叫上為尊？據學生所知，這次在長安省試，主考官還未定，但監考的已經定了是朝廷派來的禮部員外郎李雙儒李大人，之後還有三位欽點的學差，再後才輪到府尹大人。您說李大人和府尹大人，誰為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