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壑端起一碗酒遞給一心:“好了好了,別生氣了。喝碗酒,你們繼續作兄弟。”一心奔跑出過汗,剛才又受了驚嚇,這又吃了烤肉,嘴裏正渴著,接過酒碗就大口喝了。哪想到這碗裏不是水,直嗆得他噴了出來,咳嗽不止。胡大夫和陳康大笑起來。丁不二急忙過來給他拍背:“那是酒,兄弟。嗆到了吧?現在怎麼樣?”轉身跟胡大夫要了盛水的葫蘆,遞給一心。一心試著舔了一下,才放心地“咕咚咕咚”喝了起來。丘壑笑道:“現在好了,煙消雲散,大家還是兄弟。哈哈。”丁不二作揖道謝,趁勢坐在一心身旁。
丁不二與鄉野三奇相談甚歡。一心一言不發,隻靜靜地聽著。說起和天山惡鬼打賭之事,丘壑勸道:“天山惡鬼和蒙昆俱是窮凶極惡之徒,吃了虧定會尋機報複。他哄你上山招惹無涯大師已夠狠毒,隻怕此刻另張了羅網,正等著你去鑽。依我看,這賭約不赴也罷。”丁不二說:“這個我怎會不知,隻是咱好歹也是行走江湖的漢子,畢竟雙方立了口頭約,我若不去,豈不被他笑話、壞了名聲?”胡大夫說:“丁大俠話是不錯,隻是此行艱險,萬萬不可一時興起,著了小人的道。”丁不二說:“胡二哥提醒得是,我會格外小心。”
趁著丁不二與胡大夫說話的空,丘壑跟陳康嘀咕了幾句。就聽陳康說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這原也沒錯。丁大俠果然是性情中人。不知肯否賞臉,跟我也打個賭如何?”丁不二不解地看著陳康。丘壑說:“丁大俠不要緊張,隻是個小小的耍子。你若贏了,隻管帶著小和尚前去赴約,我等再無二話。”丁不二皺眉道:“我若輸了,又當如何?”丘壑忙說:“丁大俠不要多心。如若我等僥幸能贏,就請丁大俠在此稍候半日,待我兄弟前去查探,確定沒有陰謀,丁大俠再放心前去。”
丁不二拱手道:“素聞鄉野三奇熱腸俠骨,今日一見,更勝傳言十倍。丁某不過一個江湖慣偷而已,得與三位把酒言歡已是三生有幸,又豈敢勞動大駕,替我去擔冒風險?”丘壑擺手道:“丁大俠不必客氣,隻說敢不敢打這個賭?”丁不二心中感激,也沒有理由拒絕對方的好意,便拱手道:“全聽丘大俠吩咐。”
丘壑笑道:“好。不過丁大俠心思機敏,手段高超,丘某一時也沒有好的題目能贏你。你先跟老三喝幾碗酒,容我與二弟到旁邊商量商量。”陳康端起酒碗:“來來來,丁大俠,讓他們商量去,咱們隻管先喝個痛快!”丁不二笑道:“陳康兄號稱千杯不醉,我隻能賣力陪你喝幾碗,一會倒下了,可不要笑話兄弟。”陳康把酒壇全都打開,先給彼此倒滿了一碗,端起來說道:“來來來,丁兄請。”
丁不二和陳康一對一碗的喝起來。一心蹲到二人身旁,好奇地仰頭觀望。丁不二碗裏的酒水不時灑濺在一心頭上。一心急忙擦去,並向後挪了挪,生怕那玩意再進到嘴裏。丁不二與陳康互相倒酒,邊喝邊笑,大呼痛快。胡大夫在一旁驚歎道:“想不到丁大俠的酒量也如此驚人。”丘壑微微一笑,低聲道:“放心吧,這才剛剛開始。老三的名號可不是白叫的。讓丁大俠多喝幾碗,正好大睡,咱們便可放心去探查究竟。”胡大夫恍然大悟:“大哥果然高明。我還以為真要打什麼賭呢,原來就是要哄他喝醉呀……”“噓——”丘壑急忙示意他小聲。胡大夫低聲笑道:“老三的肚子就是用來裝酒的,沒想到今日竟有大用處。”二人會心地笑起來,均把目光轉向喝酒的兩人。
丁不二放下酒碗,打了一個嗝,紅著臉扭頭對丘胡二人說道:“不行啦,嗬嗬,不行了。”丘壑和胡大夫相視一笑,一起走了過來。丘壑說:“丁大俠能連喝七碗,已經是非常難得了。既然如此,就請丁大俠在此……”丁不二笑道:“我沒事。是他不行了。”
丘壑轉眼看去,隻見陳康已然坐不穩了。胡大夫驚叫道:“老三,你怎麼了?”陳康兩眼迷離說了一句“酒……藥……”便倒了下去。胡大夫趕緊上前給他把脈。丘壑也緊張地望著。丁不二說:“兩位請放心,陳康兄睡一覺就沒事了。”胡大夫摸完陳康的脈,輕輕點了點頭。丘壑不滿道:“丁大俠,你這是何意?”丁不二拱手道:“論喝酒,丁某豈能和陳康兄相比?隻怕這樣喝下去,丁某就要留在這裏了。丁某深知丘大俠美意,心中不勝感激。隻是跟天山惡鬼的帳,都是我自己招惹的,豈能讓三位替我去冒險?情非得以方出此下策,還請丘大俠見諒。”
丘壑歎道:“我兄弟三人,六隻眼睛竟也沒能盯住。丁大俠果然好手段。”丁不二道:“這點小伎倆怎能瞞過丘大哥和胡二哥?隻是三位誠心相待,對丁某不作提防,倒是兄弟我耍了小人手段,罪過罪過。想來丘大哥所說的打賭,多半就是叫我與陳康兄拚酒吧?”丘壑苦笑道:“丁大俠如此精明,丘某還有什麼話好說?既然如此,就請丁大俠一路小心。”
丁不二拱手謝過,拉著一心告辭。一心還不時地回頭張望,似是為躺在地上的陳康擔心。
走著走著,丁不二的酒勁也上來了,走路開始搖晃,扶著路旁的一棵大樹說:“沒想到這酒的後勁這麼大。不行了,我得先歇會。”一心扶著他慢慢坐下。丁不二湧起一嗝,險些嘔吐出來,很快便倒下去睡了。一心把丁不二放平,自己也躺下,卻怎麼也睡不著。這是他第一次下山,第一次在外麵吃東西,第一次在外麵睡覺,心裏多少有些興奮。
轉眼到了打賭約定的日子。丁不二帶著一心來到石咀鎮附近,在距離茅屋一百多步的土崗後麵,囑咐道:“你就在這等我。待會不管發生什麼事,如果我不叫你,你千萬不要出來。萬一我出了事,你不要管我,趕緊走,能跑多遠跑多遠。”說著把錢袋塞到一心手裏,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從側麵繞過土崗,往茅屋走去。
茅屋的門半掩著。丁不二用手指輕輕一點,那房門便開了。裏麵沒有任何動靜。丁不二警惕地探頭望了望,才小心翼翼地邁步走進去。屋裏四周堆滿了柴草,地麵也散亂不堪,空氣中隱隱散發著一種氣味。丁不二輕輕捂住鼻子,忽然意識到危險,急忙朝門口奔去。剛到門口,就見一團光影迎麵飛來。他急忙後退,閃身躲了。一支火把呼嘯而過,打在牆下的柴堆上,在屋子裏燃起火來。丁不二急欲竄出房門,門竟“咣當”關了,他大叫不好。周圍的大火一發燃起,烈焰翻騰。顯然有人事先備好了柴草,牆上、地上也潑了火油。
一心在土崗麵看到茅屋起火,便要趕去撲救。剛跑出兩步,忽又想起丁不二的囑咐,一時停在那裏,不知如何是好。
眼看整個茅屋都陷入火海之中,再無容身之地。丁不二雙手護在頭頂,腳下用力縱身一躍,衝破屋頂。茅屋也在同時轟然倒塌。
丁不二在空中騰挪,挺身朝火場外飄去。雙腳還沒落地,便覺一股力道猛向腰間襲來。他趕緊向右側翻滾,左肩著地滾出幾步。偷襲的正是天山惡鬼,手裏握著半截彎刀狠命殺來,誓要置丁不二於死地。丁不二就地滾出六七步,勉強躲過天山惡鬼的連番攻襲,還未爬起,就見一杆鐵杖迎頭打下。堵在那裏的是蒙昆。丁不二急忙縮身一閃。天山惡鬼早已攔在那裏,飛腳踢來。丁不二雙手一撐,翻身躍起。那一腳隻差半寸就踢中丁不二的腰間。蒙昆趁機揮杖攔腰打來。丁不二身在空中,再無騰躍的餘地,索性雙手抓住蒙昆的鐵杖,借力將身子翻了出去。天山惡鬼瞅準空隙,驀地一掌拍出。丁不二眼看躲閃不及,隻得在空中迎了一掌。他的長處是輕功,內力並不怎麼好,一震之下被撞出老遠,又落入火堆之中。天山惡鬼和蒙昆死守在火場外圍,偶爾還上前偷襲。丁不二一麵閃避,一麵尋找出逃的機會。大火燒得呼呼生響,劈啪有聲……
“不能燒死在這裏,索性跟他們魚死網破!”丁不二得空手裏拿了短劍,右腳踢起一根燃著的梁子,直朝蒙昆打去。蒙昆大驚,急忙後退兩步,閃身避過。丁不二趁機躍起,將短劍直朝天山惡鬼刺去。天山惡鬼深知這短劍的厲害,不敢拿彎刀與他硬碰,急忙退回一步,揮著半截彎刀向丁不二的手腕斬去。丁不二接連逼得二人後退,已然乘勢跳出火場。
天山惡鬼的奪命追魂刀也著實厲害,一刀砍虛,手腕一抖,便又朝丁不二的雙足削來。丁不二大驚,沒想到那廝刀法如此之快,急忙身子一扭,提腳平飛出去。不料蒙昆卻正堵在那裏,迎麵便踢來一腳。天山惡鬼同時搶上,在背後打出右掌。丁不二身在半空,隻得避重就輕,奮力躲過蒙昆的一腳,背後挨了天山惡鬼一掌,摔落在地上。
天山惡鬼和蒙昆同時上前撲殺。丁不二不敢硬拚,但求能有瞬間的喘息,便可使出追風架子,一走了之。那二人知道丁不二輕功厲害,自然要全力壓製,不給他任何喘息的機會,不是趁他倒地未起,就是欺他身在空中。丁不二已全無還手之力,左胸突然被天山惡鬼重重一擊,整個人摔出老遠,口中噴出鮮血來。蒙昆發狠說道:“丁不二,你今天死定了!落到老子手裏,有你好受的!”
丁不二兩手扶著地慢慢站起來:“你們兩個蠢貨!若乘勢過來砍殺,我哪裏還有命在?既然給了老子機會,那咱們便後會有期。”說罷,一提氣轉身便走。剛跑出三四步,隻聽撲的一聲,踩塌了陷阱,身子跌落下去。陷阱裏布滿削尖的木刺。丁不二大驚,急忙甩腳一勾,搭住阱沿,身子向旁邊一翻,揮手朝坑壁刺去,短劍沒根平插入土裏,止住了下跌的力道。雖然暫時保住了性命,可他此時一腳掛在坑沿,半身懸在坑中,已經無法輕易動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