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生死驚奇(3 / 3)

他坐在石頭上發了會呆,想不出任何辦法,絕望地抬頭望著白雲蒼狗,腦子裏亂成一團。師祖爺爺,丁大哥,香兒,柳大叔,一個個曾經熟悉的身影在腦海中閃來閃去……“師祖爺爺,你到了西方極樂世界了嗎?丁大哥,你的傷好了沒有?香兒,柳大叔,你們在哪兒啊?”傷心處,他眼裏流出熱淚。

旁邊有幾塊巨石赫然凸立。反正是閑著等死,還不如登到高處把這住了四年的大山好好看看。他攀爬上去,視野果然開闊。隻見周圍二三十步範圍內草木茂盛,正是春天的光景。往外便樹木幹裂、雜草凋零,東西南北都是如此,足有四五十步寬窄,將腳下的一片綠洲與外麵的山野隔絕開來。吳秋遇知道,那一定是怪味毒氣造成的結果。他從師父的書上看到過,有些毒氣能夠令草木枯死。

這裏能遠遠地看到道觀的大殿。他心頭一熱,不禁想起剛上山時的情景。那時自己還是一個剛能頂到師父前胸的光頭小和尚,如今自己比師父還高,頭發比師父還長……猛然瞥見幾十步以外秦長老的骸骨,想到自己很快也會和他一樣,變成一堆骸骨,還要連累師父傷心,不由得悲從中來。

他神情恍惚,沒有留神腳下,忽然一滑,便從石頭上栽了下去。雖然明知會死,但他也不想這麼快就死。情急之下,隨手打出一記“轟搖地府”。掌力撞擊地麵,將他下落的力道消減了不少,勉強雙腳落在地麵。摔落時的驚慌,讓他暫時忘卻了生死。

稍稍平靜了一下,抬頭看到巨石側麵竟然有一個諾大的石洞。他一時好奇,便走了進去。洞口不朝陽,裏麵很黑。摸著石壁往裏走了幾步,明顯感覺這裏不如他和師父居住的山洞寬敞。再走幾步,石洞竟然拐了彎。忽然眼前一亮,刺得他趕緊閉眼。原來石洞沒有多深,幾步以外的正麵石壁上有幾個大的孔隙,透進亮光,這裏便亮了許多。

待眼睛稍稍適應了,睜眼觀瞧。發現左首懸著一隻紅漆木箱,由插在石壁上的幾根的鐵棒托架著,箱子沒有上鎖。吳秋遇小心翼翼地打開箱子,裏麵都是書。上麵好幾本他都看過,甚至有的書上還有他弄髒的痕跡。他明白了:“原來師父的書都是從這拿的。”可是馬上又有一串問題湧上心頭:“師父為什麼要把書藏在這?師父怎麼知道含著那種葉子就不怕中毒?難道是師父設下的毒氣,為了的也是守住這些書?”

吳秋遇翻來翻去,也找到幾本沒看過的書,暫時沒什麼興趣,便放回了原處。忽然聽到“咚”的一聲,似是滴水之聲,四下看了看,沒有發現哪裏有水,便以為自己聽錯了。他把書重新擺了,蓋上箱子。“咚!”又是同樣的一聲,這一次可是聽得清楚,絕對沒有聽錯。靜下心來等到又聽了一聲,終於可以確定,那聲音來自透光孔隙的下方。亮光不能照到這裏,又有刺眼光線在上方投入,這麵石壁底下反而成了最暗的地方。

吳秋遇蹲在石壁底下仔細觀察,隱隱覺得那裏有洇潮的痕跡,聲音倒像是從石壁裏麵傳出來的。他伸手摸索,無意中摸到一個凹槽,手指摳進去,石頭竟然輕微能動。他手上用力,將那塊石頭抽了出來,放到一邊,石壁上露出一個方洞。

吳秋遇伸手往洞裏摸去。洞裏空空,上麵什麼也沒有,向下便摸到了水裏,那水又粘又滑。他猶豫了一下,繼續在水裏摸索,竟然摸到一大一小兩件東西,像是壇子和瓷瓶。取出來拿到有光的地方細看。大個壇子上麵有蓋,並用膠泥密封。扁平的白色小瓷瓶,用木塞堵著瓶口。吳秋遇猶豫了一會,還是決定打開看看。

他小心翼翼地揭開壇口封泥,打開蓋子,兩手在身上蹭幹淨了,才去取裏麵的東西。拿出來是一個紅漆木盒,裏麵用黃緞子裹著兩本書。上麵一本很新,封皮無字,大致翻了幾頁,已經知道是本醫書,上麵記載著多種疑難雜症的治療方法和一些藥方,後麵幾十頁是空白的,好像還沒有寫完。下麵一本書,封皮微微泛黃,缺了一角,寫著三個大字“五禽戲”,下方還有比較小的“華佗”二字,像是一個人名。書裏的紙張倒比封皮幹淨得多。奇怪的是,這本書除了前麵幾頁都是文字,後麵那些頁就沒有幾個字了,都是擺著各種姿勢的小人,身上還標了經脈穴位。吳秋遇喜歡這個。他識字不多,看起密密麻麻的文字著實費力,現在有了這樣一本圖多字少的書,自然愛不釋手。

“那裏又會有什麼?”吳秋遇暫時放下手裏的書,將小瓷瓶拿了起來。木塞一打開,頓時一股香氣撲鼻而來,令他渾身清爽。輕輕捏出裏麵的東西一看,竟然是那種能抗毒氣的葉子,黃色的!吳秋遇大喜。原來,扁瓷瓶裏用藥水泡著很多這樣的葉子,都是黃色的。吳秋遇高興得不知如何是好。這下死不了了,又可以回去了……

一想到回去,吳秋遇馬上意識到,得趕緊把這裏收拾好了,免得讓師父發覺。他自己拿了兩片葉子,一片自己回去要用,一片放回師父的書裏,然後將瓷瓶蓋好。實在舍不得那本《五禽戲》,便揣進懷裏,隻將封麵無字的那本書原樣包了,放回木盒裏。用手蘸了那種粘滑的水,重新用泥將壇子口封好。看了看,跟原來差不多,隻是封泥濕了,估計過幾天就看不出來了。

一切收拾好了,吳秋遇走出石洞,高高興興地尋路往回走。現在他終於明白了:周圍的怪味毒氣是師父弄的,為的是守住石洞的秘密。看來這些書,或許還有別的什麼東西,對師父一定很重要。

回到外麵的巨石旁邊,嘴裏的葉子果然又變成了紫色。吳秋遇忽然想到一個問題,另一片也從那裏經過,會不會也變紫了呀?他急忙從懷裏取出來,驚訝的發現,那一片還是黃色的。把葉子拿到眼前反複端詳著,聞著葉片上那股淡淡的甜香,他忽有所悟:“兩片葉子原是浸在藥水裏的。或許那藥水能將葉子與毒氣隔開,所以不會變色。而含在嘴裏那片,藥水在嘴裏化掉了,所以才能解毒。”心中的疑團逐一解開,又得到了愛不釋手的好書,不勝歡喜,便腳步輕快地走下山來。

師父還沒回來。吳秋遇正好有時間將山洞裏的一切也恢複原狀。收拾妥當,忽然記起師父的吩咐,急忙跑去道觀喂鴿子。濟蒼生當年帶回來一對鴿子,經過連年孵化,如今已有十多隻。不過,這些鴿子從未用過,師徒二人也不懂馴養,慢慢也就成了玩物,做不得信鴿了。濟蒼生見吳秋遇喜歡,又舍不得放走,便都養了下來。一隻隻都肥得很。

吳秋遇自得了那本《五禽戲》,便每日以喂鴿子為由,到道觀裏去,一麵翻看,一麵學著書裏小人的樣子,戲耍起來。這些動作頗為奇妙,輕靈活潑,歡快自然,遠比跟著師父練武有趣得多。“降魔十三式”威力巨大,但稍顯笨重。一套掌法總共十三招,反複打了幾年,又始終沒有派上用場,吳秋遇早已漸漸失去了興趣。現在有了這套輕鬆的玩法,他自然受用得很,每天練習,越來越熟練,已經無需再看書,便找機會將那本書送回了暗洞。

此時吳秋遇還不知道,其實那本書根本就不是華佗的《五禽戲》,而是武林至尊翁求和留下的武功秘籍,濟蒼生為了掩人耳目故意換了封皮。他所練的那套身法其實叫“隨心所欲手”。

濟蒼生並未發覺,見吳秋遇已將降魔十三式打得純熟,所欠缺的無非內力和臨機應變的本事,便著重指點他內功修煉,也教他一些閃展騰挪的本事。吳秋遇在師父麵前很小心,那些動作從不敢在師父麵前展露,免得師父責怪他貪玩。不過他暗中練下來,身體竟然靈活了許多。濟蒼生隻道是自己指點得法,頗為高興,隻盼著他的內功能夠再精進些。

又是一年多過去了。吳秋遇已經十八歲。他的內功有了明顯的進境,“五禽戲”更耍得靈活自如。

這一日,濟蒼生忽然找到道觀裏來。吳秋遇正在鴿群中玩耍,見師父來了,忙迎上去:“師父。”濟蒼生說:“別玩了,跟我回去收拾東西。明天一早下山。”吳秋遇一愣:“下山?師父,好端端的,為什麼突然要下山?”他已經習慣了山裏和師父在一起的生活,而且香兒和柳大叔離開以後,山外便再無牽掛,因此對下山已經沒什麼興趣。濟蒼生說:“我們先回去。路上我再慢慢對你說。”“哦。”吳秋遇撒掉了手裏的高粱米,走到師父身邊。

濟蒼生看著鴿群在庭院中自由漫步,也有幾分不舍:“本來要養幾隻信鴿。可惜咱們師徒不懂這個,鴿子倒是越來越多,也越來越肥。嗬嗬。咱們要下山了,還不知幾時才能回來。都放了吧,免得餓死。”吳秋遇心中雖然不舍,可是也沒有別的辦法。

師徒二人回到山洞,撿輕便的重要東西包裹了,打成兩個包袱。濟蒼生又整理好已經多日不用的醫囊,備了些應急的好藥。師徒二人便早早歇了。

次日一早,師徒二人便離了隱居五年的山洞,往山下走去。吳秋遇不時地回頭,將那山洞、道觀,看了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