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幾日,繞過饅頭山,到達代縣境內的滹沱河穀。曾婉兒看著周圍的景物隱約覺得眼熟,便問郝青桐:“郝叔叔,咱們是不是到過這裏呀?”郝青桐道:“大小姐記得不錯。咱們前幾日趕奔朔州,走的就是這裏。”曾婉兒不解:“咱們這樣逆著往前走,豈不是很快就到靈丘了?我不想直接回薊州,趕緊找人問路去五台山吧。”郝青桐說:“不用找人問,我就認得。前麵沒多遠就到五台山了。”曾婉兒不信:“咱們來的時候,我怎沒看到五台山?”郝青桐解釋道:“其實咱們就是從五台山旁邊過來的。隻不過在來的時候,大小姐隻顧跟著秋遇公子往朔州趕,我們在後麵也不好多說。”曾婉兒半信半疑地看著郝青桐:“郝叔叔,你可以不要騙我。”郝青桐笑道:“大小姐盡管放心,你從小到大,我什麼時候騙過你了?”曾婉兒也笑了:“我當然相信了,剛才隻是隨便說說。開開玩笑,免得路上悶嘛。”
騎馬走過河上的窄木橋。郝青桐問:“大小姐累不累?要不要下去歇一會?這裏水草豐盛,正好可以放喂馬匹。”曾婉兒抬頭看了看,天色尚早,周圍的風景也還不錯,便點頭同意。幾個人翻身下馬,把韁繩都交給羅興,讓他牽著馬去放喂。
曾婉兒在河邊找了一處幹淨的草甸,坐下來,回想著這次出來跟吳秋遇在一起的情景。雖然吳秋遇仍想著小靈子,對曾婉兒也有意保持一點距離,但是已經不像原來那麼拘謹,說說笑笑地親近了許多。想到這些,曾婉兒心中甜甜的,對未來充滿了希望。郝青桐、魯嘯、廖樹山跟曾婉兒相隔兩三丈,在河灘上躺下來,望著天空曬太陽。魯嘯有傷在身,一路趕來有些疲乏,很快便呼呼入睡了。郝青桐和廖樹山聽到魯嘯的呼嚕聲,相視一笑,也閉上了眼睛。羅興是四個保鏢中年歲最小的,獨自放馬也並無怨言。他拴了四匹馬,單獨牽著曾婉兒那匹紅馬,一邊沿河放喂,一邊悠閑地欣賞著河邊的風景,漸漸離那幾個人就遠了。
這時從不遠處的小樹林走出幾個人來,就是曾婉兒和魯嘯在八仙山穀遭遇的萬山四鬼。當時萬山四鬼中的老四偷襲魯嘯得手,便與老二、老三一起**曾婉兒。吳秋遇趕到,用“降魔十三式”中的一招“驅伏雙鬼”打倒老大、老二和老三。老四挾持曾婉兒,要挾吳秋遇自廢武功。幸虧苗家女子龍玉鳳出現,用紫花蟾蜍咬了老四的手腕,曾婉兒才得以脫身。萬山四鬼那日**曾婉兒不成,反倒吃了虧,心裏是又憋屈又窩囊,又不知那些人是何來曆,也不知還會不會再遇上,後來就灰頭土臉地離開了薊州。他們從小樹林出來,正閑得無聊,忽然看到河邊坐著一個女子,不由得大喜。又看到旁邊不遠處還躺著三個大漢,他們悄悄停下來,小聲商量了幾句,便悄悄向郝青桐等人摸了過去。
曾婉兒撿起一枚石子,用力撇向水麵。石子在水麵蕩了一下,濺起水花,沉入水裏,輕輕發出咚的一聲。郝青桐聽到動靜,欠身看了一眼,發現水麵紋波蕩漾,又見曾婉兒看著水麵開心地笑著,明白是怎麼回事,剛要躺下,忽然聽到後麵好像有動靜。郝青桐是個非常警惕的人,馬上翻身起來,定睛一看,見有四個人正偷偷靠近過來,趕緊招呼廖樹山。廖樹山也跳了起來,順便踢了魯嘯一腳。魯嘯驚醒了,迷迷糊糊坐起來:“誰呀?怎麼啦?”郝青桐和魯嘯雖然那日也都到了八仙山穀,但是都沒有見過萬山四鬼。魯嘯是背著身子忽然被人打暈了。郝青桐是在萬山四鬼走了以後才到的。
曾婉兒起身一看,馬上認了出來,驚叫道:“萬山四鬼!”郝青桐聽了,不免心中一驚,他聽說過萬山四鬼的來曆,也知道他們不是好人。萬山四鬼聽到曾婉兒叫出他們的名字,愣了一下,馬上也認出了她。想起在八仙山穀吃虧的事,他們先往周圍看了看,見吳秋遇和龍玉鳳都不在,才稍稍踏實下來,分別盯著曾婉兒和郝青桐等人,今日在這裏撞見,正好報仇。老四見郝青桐等人已經起身,顯然是偷襲不成了,便直奔曾婉兒。郝青桐趕緊去護住大小姐。廖樹山和魯嘯也緊盯著另外三鬼,向曾婉兒靠了過去。
郝青桐警惕地盯著萬山四鬼中的老四,喝問道:“你們想幹什麼?”老四並不答話,隻是繼續慢慢往前靠近,等到距離郝青桐隻有一步之遙了,他突然出手向郝青桐打去。郝青桐早就防著他了,迅速出手擋開,但是也驚愕地發現那人手指縫裏竟然夾著鋼針,不由得暗叫好險,一邊與來人搏鬥,一邊大聲提醒道:“當心他們手裏有暗器!”那邊,廖樹山和魯嘯也已經與萬山四鬼中的老二和老三打了起來。老大看出郝青桐像是三個人中帶頭的,便也過來幫老四一起攻他。
萬山四鬼急於報仇,也存著劫走曾婉兒的心,因此與郝青桐等人交起手來格外發狠,又仗著手裏有暗器,攻勢越來越淩厲。魯嘯先前被鐵拳王打傷還沒全好,廖樹山的武功不及魯嘯,他們二人漸漸落了下風。在曾婉兒的四個保鏢中,郝青桐的武功算是最好的,但是既要護住曾婉兒,還要提防對方手裏的暗器,顯然不能使出全力。再加上對方是兩個人,他也慢慢招架不住了。
曾婉兒知道憑自己的那點武功,上去也幫不上忙,反倒有可能落到四鬼手裏成為人質,於是隻能手持寶劍在旁邊看著。她忽然靈機一動,大聲喊道:“秋遇公子!龍姑娘!你們快出來呀!那四個壞蛋在這呢!”萬山四鬼聽了,都是一驚,各自偷空往四周張望。他們是吃過吳秋遇和龍玉鳳的虧的,至今仍心有餘悸。雖然他們並不知道吳秋遇和龍玉鳳的名字,但是聽曾婉兒一喊,馬上想到就是他們。曾婉兒這一招果然管用,四鬼心裏忌憚著吳秋遇和龍玉鳳,總要四處張望,於是就分了心,手上的攻勢慢了下來。
郝青桐等人仍然與萬山四鬼打得難解難分。曾婉兒在一旁焦急地看著。忽然河麵上一道紫光疾馳而來,一團人影直射到岸上,飄落在曾婉兒身後。曾婉兒嚇了一跳,慌亂中就把手裏的寶劍抬起來,對準了那個人。那個人隨便一揮手,便把曾婉兒手裏的寶劍奪了過去,丟在一旁。曾婉兒還沒看清怎麼回事,就見那人在郝青桐等人周圍轉了一圈,郝青桐、魯嘯、廖樹山三個人就定在那裏不動了。曾婉兒驚得目瞪口呆,愣愣地望著那個人。
萬山四鬼見到那人,一起躬身施禮,口中喚著:“師父。”曾婉兒忽然想起羅玉鳳的話,既然這個人是萬山四鬼的師父,那他一定就是“武林巔峰,散花仙翁”之中的“仙”字所指——鮮子湯了。隻見這個人應有六十多歲,周身上下穿著紫色,身形又高又瘦,臉色陰森恐怖。他對著萬山四鬼訓斥道:“你們隻顧貪玩惹事,不知好生練功,怎麼連這幾個蠢貨也對付不了?”魯嘯氣哼哼地瞪著他,受製於人,也不敢貿然生事。萬山四鬼中的老四說:“師父,我們本來是在這裏練功,誰知碰上這幾個人前來搗亂,一言不合打了起來。我們謹記您的教誨,不敢惹事,所以對他們手下留情,才讓他們勉強撐了幾招。”其他三個見老四說得好,也都跟著附和。鮮子湯這才臉色稍好了一些:“罷了,你們不要在這裏逗留了,跟我一起到五台山去。”
老大、老二、老三乖乖稱是,唯有老四扭頭看了一眼曾婉兒,壯著膽子對鮮子湯說:“師父,您一直為弟子們操心勞神,身邊也沒個人照顧。我看那個女子乖巧伶俐,弟子把她帶回去,一起孝敬您老人家?”曾婉兒馬上緊張起來,不由得往後退了兩步。鮮子湯看了曾婉兒一眼,更讓曾婉兒心裏發毛。卻聽鮮子湯說道:“你們能有這份孝心就行了。師父現在想的不是這個,辦正事要緊。你們哪個看得上她,不妨做個安置,改日離開山西的時候,把她帶回去,也讓咱們山上有個女人味。”萬山四鬼聽了,一個個歡心鼓舞,老四更是樂不可支。
郝青桐覺得身上好像被釘子釘住一樣,不能動,看到曾婉兒驚恐的樣子,趕緊開口說道:“您是萬山的鮮老前輩吧?我等早就聽聞您的大名,今日有幸得見,果然高深莫測。剛才我等與令高徒確有爭鬥,不過絕非我等挑釁。老前輩武功高深,德高望重,若嫌我等不恭,盡可拿我等出氣,請千萬約束令高徒,不要傷害我家小姐。”鮮子湯看了看郝青桐,不無得意地說道:“既然你等曉得我萬山一派,言語也還恭敬,我今日便不為難你們,讓你們在這裏站兩個時辰也就算了。至於那個女娃,你們就不用管了,回去告訴你們的主人,就說她嫁入萬山派作媳婦了,不用他們陪嫁彩禮。”“鮮老前輩!你不能……不能這樣啊!”郝青桐急得大叫,但是身子不能動,一點辦法都沒有。魯嘯本要開口大罵,但馬上想到惹怒鮮子湯和萬山四鬼,會連累大小姐,隻得氣鼓鼓地忍住。
忽聽不遠處有人說話:“今天天兒真好,河邊熱鬧啊,平時這裏可沒這麼多人。”聲音顯得有些沙啞和衰老。曾婉兒扭頭看去,隻見一個拾荒的老者背著筐走了過來,頭上戴著鬥笠,花白的頭發散亂地遮住了臉,看不清長相。鮮子湯和萬山四鬼看了看,並沒放在心上。拾荒老者彎著腰,顫顫巍巍地走到近前,圍著郝青桐等人轉了轉,在他們身上摸了摸,似是驚訝道:“你們三個怎麼回事?好端端的,裝僵屍啊?看人家爺兒幾個多精神,尤其是那位老哥,歲數那麼大了,身子骨還那麼硬朗!好,好啊!”說著衝著鮮子湯點了點頭。鮮子湯麵對著一個拾荒老漢,實在沒什麼話可說,索性不搭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