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迎賓樓熱鬧起來。先後到達的各派人物彼此寒暄,人聲嘈雜。曾可以帶著白鹿司、裘如龍以及郝青桐等人坐在主桌,是靜靜觀察著在座的眾人。宴席開始之後,有人起身給邵青堂敬酒,感謝他設宴招待。邵青堂竟然心安理得的就欣然默領了。裘如龍抬頭看了他一眼,暗罵這老賊無恥。曾可以卻不露聲色。邵青堂先跟眾人喝了幾杯酒,才走回曾可以身邊介紹道:“大家暫且安靜,我給諸位介紹一下。這位是薊州來的曾公子……”沒等他說完,曾可以站起身來,對眾人拱手道:“在下曾可以,受家父梓圖公的委托,特來山西拜會各位前輩。聽聞五台山有熱鬧,想著各位前輩可能會來,便在此備下酒宴,為各位前輩接風洗塵,略表家父和晚輩的一點心意。”眾人全都愣了一下,然後就有人小聲議論起來。“原來是曾公子宴請咱們啊。”“我說邵家門怎會平白無故的請客。”“是啊。請柬上怎麼沒說?”聽到眾人的議論,邵青堂臉色有些難看,尷尬得不知如何是好。曾可以笑道:“大家不要多心,這都是我跟邵伯商量好的。晚輩遠從薊州趕來,而且又年輕識淺,自忖請不動各位前輩,隻好委托邵家伯父代為請客。大家齊聚一堂,還是要感謝邵伯的辛苦張羅。來,咱們共同敬邵伯一杯。”說著端起酒杯看著邵青堂。邵青堂隻好笑了笑,將手裏的酒一飲而盡。眾人也都跟著喝了,但是卻沒人再提感謝邵青堂的話。曾可以熱情的招呼大家吃喝。眾人也紛紛前來敬酒。裘如龍等人看了,心中痛快,暗暗佩服公子的手段。
邵青堂心裏覺得別扭,覺得自己被曾可以給耍了,悶頭憋了良久,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兒,暗自打定主意,忽然站起身,大聲說道:“大家靜一下。”眾人都停下來看著他,不知他又要有何話說。邵青堂笑著說道:“諸位可能還不知道我們邵家和曾家的關係。”曾可以沒想到邵青堂會忽然說起這個,不禁回頭看了他一眼。裘如龍、白鹿司等人也都麵麵相覷。邵青堂見眾人都靜下來,好奇地等著聽,便叫過邵九佳,對眾人說道:“這是小女九佳。我已和曾公有約,小女不日便要和可以賢侄定親。從此大家就是一家人了。”眾人麵麵相覷,都半信半疑的望著曾可以。白鹿司等人也扭頭看著曾可以,不知他如何應對。邵九佳更是主動站到了曾可以的身邊,故作嬌羞的貼在他的胳膊上。
曾可以麵帶微笑的看了一眼邵九佳,又平靜的看了一眼邵青堂,對眾人說道:“邵伯向來喜歡我,大家都看出來了吧?哈哈。邵伯,你怎麼把這種事情拿出來開玩笑,讓小侄在眾位前輩麵前如何自處?九佳姑娘,不要開玩笑了。不然,大夥不光要笑話我,也要取笑你了。哈哈哈哈。”他這幾句話,既沒有當眾駁邵青堂的麵子,隻是讓大家覺得那是個玩笑,又輕鬆的化解了難題,沒有讓邵青堂把兩家定親的事弄得人盡皆知。白鹿司等人暗自佩服曾可以的冷靜機智,搶先跟著大笑起來。眾人一見,隻道剛才邵青堂的話隻是一個玩笑,也都跟著大笑起來。邵九佳滿臉羞得通紅,趕緊走開了兩步,輕輕一跺腳,跑了出去。邵青堂本要去安撫女兒,卻忽然有人上前敬酒:“邵老兄,你果然灑脫。來,兄弟敬你一杯。”邵青堂隻好勉強做出笑臉,陪著喝了一杯。他偷偷看了曾可以一眼,心中又生氣又無奈,沒想到曾可以年紀輕輕,竟然有如此高明的手段,自己以前真是小看他了。
福緣客棧。曾婉兒正在柳如夢的房裏陪她聊天,不知怎麼的,又聊到了吳秋遇。曾婉兒問:“姐姐還在想著秋遇公子?”柳如夢黯然的點了點頭。曾婉兒勸道:“已經過去那麼多天了,姐姐何苦這樣折磨自己?後麵的日子總是要過的,姐姐也許還能遇到像秋遇公子一樣的好人,比如說,我哥哥。”柳如夢搖頭道:“不一樣的。我現在隻是想著以前的事,沒有心思……唉。我知道公子心裏在想什麼,不可能的。婉兒,你能不能幫我勸勸你哥哥,求他別再……。我們倆現在是好姐妹,我也把他當成是哥哥,這樣不是很好嗎?”說完了,她殷切的看著曾婉兒。曾婉兒不敢直視她的眼光,低頭沉默了一會,小聲說道:“我盡力吧。”談到這裏,兩個人好像忽然都不知下麵該說些什麼了,就那樣默默的坐著。
呆坐良久,曾婉兒忽然冒出一句:“姐姐,你要不要洗個澡?這一路都沒有好好休息吧?”柳如夢抬頭看著她,點了點頭:“是啊,跟幾個大男人在一起,我怎麼好……你來了就好了。”曾婉兒站起身說道:“我去給姐姐打水,讓夥計給送個木桶來。”柳如夢本來不好意思讓曾婉兒去忙碌,可是曾婉兒已經快步開門出去。柳如夢心中感動,喃喃道:“婉兒妹妹,還真是貼心。”
很快,夥計送來洗澡用的大木桶,也送來涼水、熱水。曾婉兒關上門,開始把水倒進木桶裏調兌,伸手試了試,回頭說道:“姐姐,水好了。”柳如夢開始脫衣服。曾婉兒在一旁看著,忽然微笑道:“姐姐的身體真好看。”柳如夢趕緊把脫下的衣裳捂在胸前,難為情的說了聲:“妹妹……”“姐姐害羞了,嘻嘻。好,我不看了。”曾婉兒說著,走到門口,回頭道,“姐姐安心洗吧,我在外麵給你守著。”說著便開門走出去。柳如夢這才脫光了衣服,抬腿進入木桶,坐到溫熱的水中,舒舒服服的洗了起來。自從離開薊州,整日跟曾可以等人在一起,她已經好幾天沒有洗澡了。此刻坐在溫水中,外麵有曾婉兒守著,她終於可以舒舒服服的享受一下了。
已是七月十一,接近滿月,月光皎潔。一個小巧玲瓏的女子獨自從後麵向福緣客棧走來,正是從吳秋遇身邊離開多日的小靈子。
小靈子怎麼會出現在這裏呢?原來,自從被曾婉兒綁架,見了柳如夢一麵,知道柳如夢對吳秋遇一往情深,便給吳秋遇留書一封,由廖樹山護送離開薊州,然後獨自一人向西而去。她雖然打定主意要從吳秋遇身邊離開,以成全柳如夢,但畢竟相處多日,心中仍有不舍,就想著再到當初與他相識的地方走一走,回味一下共同在江湖上曆險的日子,日後便把這些美好的回憶深藏心底,不再牽掛。於是她首先想到的便是去朔州。路上寂寞無聊,心中又有對吳秋遇的牽掛,她一路上走走停停。走的時候便使出吳秋遇教她的“追風架子”,急行如風;停的時候,便耍幾招吳秋遇教給她的隨行所欲手,賴以解悶。如此一來,相當於是一邊趕路,一邊練功,倒也小有進境。路上聽說了鐵拳王要和丐幫幫主在五台山比武。她和鐵拳門、丐幫雙方都有瓜葛,還曾和吳秋遇、老叫花子倪二鰍一起護送倪幫主西行大漠,去賀蘭山曆險,她也想跟倪幫主和老叫花子見一見,於是便轉道來了五台山。到了這裏,丐幫的人還沒到。小靈子想起吳秋遇曾經是佛光寺的小和尚,在那裏生活了好幾年,便忍不住到佛光寺走了一遭,而且恰好遇見一行和尚,從他那裏了解了很多吳秋遇小時候的情況,也到他曾經待過的地方走了走,坐了坐,仿佛進入了吳秋遇兒時的世界。
小靈子從佛光寺出來,就在福緣客棧住下,而且她住的就是柳如夢隔壁的那個房間。因為她每日早出晚歸,而且每次都是從窗戶進出,所以並不知道柳如夢和曾可以等人住進福緣客棧。今日,她從外麵回來,仍然走的是客棧後麵。剛要翻過矮牆,就見一個蒙麵人悄悄向隔壁房間的窗戶摸去,手裏還提著寶劍。從身形看,應該是個女的。
其實,這個蒙麵女子就是邵九佳。在迎賓樓,邵青堂在眾人麵前公開說出邵九佳與曾可以即將定親,本想迫使曾可以就範,沒想到被曾可以三言兩語輕易化解,一場親事變成了玩笑。邵九佳自覺受辱,跑出了酒樓,越想越生氣。聯想到曾可以對柳如夢的殷勤諂媚,邵九佳更是醋勁大發,恨意更濃,當今就返回客棧,取了寶劍,蒙了麵,要到福緣客棧殺害柳如夢。
柳如夢洗完了身子,仍然坐在木桶裏,閉目享受著水裏的溫暖舒爽。邵九佳沾濕手指,輕輕摳破窗紙,往裏麵觀看。看到柳如夢正在獨自洗澡,邵九佳心中暗喜,開始用劍尖輕輕撬撥窗戶。小靈子悄悄翻過矮牆,緊緊盯著她。柳如夢從木桶裏出來,擦幹身子,彎腰去拿衣服。邵九佳已經撬開窗戶,慢慢把窗子掀開,見柳如夢仍渾然不覺,正背對著這邊在穿衣服,便用力一扒窗棱,猛然竄了進去。柳如夢驚覺有人從窗戶撲進來,驚叫一聲,慌忙把沒穿完的衣裳裹在身上。
小靈子從窗口看到頭發散亂的柳如夢,當時也沒認出來,但是知道蒙麵人要行凶,便抄起一根劈柴,快步跑了過去。邵九佳舉劍就砍。柳如夢慌亂逃閃,拖翻了木桶。一桶水湧流出來,把邵九佳的鞋襪也弄濕了。邵九佳顧不得這些,舉起寶劍,便要用力砍下。小靈子一手扶住窗口,將手裏的劈柴用力甩出,正打在邵九佳的脖子上。邵九佳“啊”了一聲,回頭觀看,小靈子急忙縮身下去。柳如夢裹著身子奔向門口,嘴裏大叫婉兒。邵九佳提劍就追。
曾婉兒聽到動靜,推門衝了進來:“姐姐……啊,什麼人!”邵九佳一見曾婉兒,趕緊轉過臉去,快跑兩步,飛身竄出窗口。小靈子還在窗外,見蒙麵人飛身出來,順手在她腰上推了一把。慌亂逃出的邵九佳完全沒有防備,相當狼狽的跌翻出去。小靈子自忖可能打不過邵九佳,趕緊轉身就跑,翻過矮牆。邵九佳爬起來,追到矮牆旁邊,飛身一躍。沒想到矮牆後麵有一個斜著的樹杈,正掛到她的腳。邵九佳慌忙一滾,勉強護住頭臉,爬起來繼續追趕。曾婉兒趕到窗口的時候,外麵已經沒人了,隻好先回來看柳如夢。柳如夢驚魂未定。曾婉兒安慰道:“姐姐,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