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關普晨將三上醫生送走後,回來向佟夫人稟報:“據說是什麼神經衰弱、低血壓之類的。讓注意營養多休息。這是醫生留下的藥。”說完,便將手裏的一個小小的紙袋往桌子上一扔。
佟玉瑤也早就等在這裏聽消息。她好奇的拿起那個赭色紙袋,打開一看,裏麵是幾片白色的藥片。她拿出來聞了聞,一股苦味令她捂起了鼻子。“原來日本藥是這個樣子的。”她看了看關普晨的臉色,忙又將紙袋放回原處。
佟夫人問道:“這樣請一次醫生,加上藥片,需要不少錢嗎?”
關普晨皺眉道:“這種醫生一般是不上門的,都是病人去找醫生。而且我才知道,這個三上醫生雖然在日本軍隊兼著差,卻是李家的家庭醫生,給李司令也是看過病的。沒想到卻被李師長請到我們家裏來了。”
佟夫人吃了一驚,大夫竟然還是李司令的醫生,這李師長到底是個什麼用意?她不敢再往深想,隻覺得太陽穴一跳一跳的疼。她摁了摁頭,搖頭道:“不管怎樣,今天這關應該是已經過了。我們趕快把這個掃把星趕出去吧,我真的是一眼也不想再見到她!”
佟玉瑤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我這就去!”
她剛想抬腳走,卻意識到關普晨沒有說話。待望向他,卻見他仍然緊皺著眉頭,兩隻黑曜石般的眼睛閃著不可琢磨的光。
關普晨緩緩道:“恐怕不妥。”
佟夫人又是一驚:“怎麼不妥?”
“三上醫生走之前說還會送來一種藥。他說……會請人帶過來。”
“這……這是什麼意思?”佟夫人問道。
佟玉瑤插嘴道:“送來就送來,我們直接扔掉好了,誰又知道這藥到底吃沒吃!”
關普晨冷冷的道:“重點不在藥上,而在於人!問題在於,他會請‘誰’帶過來!”
“誰?”佟夫人悚然一驚。
“我們應該很快就會知道答案了。”關普晨臉色陰鬱:“我還真想盡快看看,李任良的葫蘆裏,到底賣的是什麼藥!”
佟夫人用手指揉著頭,覺得頭疼得愈發厲害。她又想起昨日丈夫一直在自己耳邊絮絮叨叨的講著接下了李任良的單子後怎樣做,三個女兒將怎樣安排,日子會如何如何的風光,豈不知眼下就有一樁大麻煩,而他又是個向來不頂什麼用的。且不說現在還酒醉未醒,就算是已經清醒過來,也一定是攤著兩手縮著脖子想不出一丁點兒的主意。
幸虧這個家裏有個關普晨是能頂事兒的。佟夫人有些欣慰的看著比自己幾乎高出一個頭的關普晨,這個名義上的甥兒,血緣關係已經是遠得不能再遠了,小時候隻是個不起眼的黑小子,誰能想到幾年之間迅速成為了家裏的頂梁柱。佟夫人暗自慶幸自己當初選對了人。
外人都說不知道佟佳氏這一輩是什麼風水,怎麼一個接一個的,都生的是女孩兒。佟夫人從最初的懊惱、不甘,到最後的心灰、認命,也經曆了小十年的時間。她早就拿定了主意,要給家裏招個上門女婿,撐起這個家。那麼,誰又比關普晨更合適呢?
他的父母去世了,又沒什麼別的近親,一門心思隻能放在佟家。他在佟家長大,受佟家恩惠,又是個聰穎、有眼色、知進退的孩子,最重要的是,他孝順懂事,說話辦事甚至比自己的三個女兒還要貼心,對於這樣的一個人,佟夫人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
關普晨早晚要掌這個家,已經是大家公認的事實。他年紀雖然輕,但比佟仁滿有能力,又圓滑世故得多,再加上留過洋,見過世麵,佟家交到他手裏,自然讓人放心。
佟夫人又看看關普晨身邊的二女兒,玉瑤愛咬尖,卻從不敢在普晨麵前放肆;玉瑤說話刻薄,但與普晨說話卻從來都是溫柔小意。這就是所謂的一物降一物吧。
想到這裏,佟夫人不由想起大女兒玉芳,玉芳形貌出眾,端莊溫婉,在整個奉城也是數得上的。作為長女,佟夫人卻一直沒有給她訂下親事,就是對她寄予了家族振興的厚望。可如今看來自己打的算盤卻有了落空的危險。昨天李任良對大女兒的態度,分明是沒有一點兒將她放在心上。倒是聽說過這個李師長身邊美女如雲,也是閱女無數,如果單隻是這樣也就罷了,可是他偏又玉沙小姐長,玉沙小姐短的,莫非那佟玉沙真的是自己命定的災星?早知道就應該將她遠遠的送走!想到這裏,佟夫人隻覺得自己的頭更痛了。
不由自主的,她又想到了自己的小女兒。昨日的情景曆曆在目,小女兒對那榮梓義含羞帶怯的模樣,自己怎麼會沒看見?隻不過那個榮梓義……隻怕又是一樁難事。
“普晨。”佟夫人道:“昨天來作客的榮家少爺,你跟他熟嗎?對他的家世背景可有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