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了,成哥們兒了。新兵通常第一輪就玩完,你不要認識他,我手上光煽乎上去報銷的就一百多。久了,覺得對不住。我想要有個人帶我們一起衝好了,沒猜忌,大家一起,可沒這人,我們還是吵著罵著,誰都不服誰,誰都不信誰。可沒這人。現在我們有一個了,他幾乎把我們活著帶到東岸……”虞嘯卿:“下去。”他愣了一下:“我……”“下去。”“我還沒有說完。我想說……““下去。”何書光便來把孟煩了往下拖,他掙了一下,他憤怒,但是無力。“可是我想說的話很多!”虞嘯卿不理,於是唐基說:“年青人,太多啦就說不清,想好要說什麼。”我看見沒表情的虞嘯卿、和風拂麵的唐基和若有所思的龍文章,前兩者正拿著名單在炮灰中間確定下一個。這次是個老頭,老家夥站在證人位上,一臉便秘神情:“……我就一直在尋思,我就尋思他哪錯,說五十知天命,我都五十六啦也沒知天命啊,還四年我就耳順之年啦,我也一直擼勁想順來著……”老頭子猛然激憤起來,“可我真不知道他哪錯啊!……”虞嘯卿喝道:“下去。”老頭堅持不下去,“我想象他那麼幹啊,我還幹不來!快死的人跟我要個羊肉吃,我還給個豬肉的,連死人都騙……”虞嘯卿吩咐左右:“何書光,餘治,請這位大叔下去。”於是老頭被何書光幾個挾了下去。又一個站在那,也許他的馬步紮得真是很穩,但現在他在簌糠。他隻管簌糠絕不說話,我看見過他,他是個貴州兵。於是虞嘯卿隻好歪了頭看著他,“噯?”於是他撲通一下跪了下來,鬼哭狼泣地大叫:“冤枉啊!青天大老爺!”“滾下去!”又一人,我也認識他,他是鄧寶。“我一直當他是湖南人。”“什麼?”“他蠻搞得。我一直疑起他是湖南人。要曉得,有句話講得蠻好,我找孟煩了,就是早先被叉下去那個王、那個他。寫了寄回老家了,中國要冒得,湖南人先死絕。”虞嘯卿說:“滾下去!”鄧寶說:“好。”自己走了下去。一個人嚷嚷:“我就不下去!”虞嘯卿說:“沒有人讓你下去。”他說:“那我說啦?”“我沒說不讓你說。”他滿嘴東北髒話:“好多癟犢子玩意兒淨給他安個王八蛋的罪名,我覺著吧,滿天下欠整死的貨真是越來越多了。”虞嘯卿喝道:“叉下去!”東北炮灰下來得最慘烈,是被槍托杵下來的。一個炮灰站在那兒,比最不堪的貴州兵更加不堪,他全身都在發抖,眼淚汪汪到隨時就要哭了。剛才那個被叉下去的說:“媽的,不要哭。”他立刻開哭,哭得澎湃之極,我想我就算心裏難受我也不會哭。虞嘯卿懶得說話。陳主任咳嗽。唐基安撫他:“林少校,節哀。”那家夥從他的哽咽中擠出幾個字來:“他有罪。”虞嘯卿打醒了精神,這怎麼也是個驚人之語。炮灰們惡狠狠地盯著他,我心都碎了碎得拚不起來,我卻裝作若無其事。唐基微笑著說:“不是要你定他的罪。你接著說。”他接著說:“可是,如果我三生有幸……”虞嘯卿追問:“什麼?”“如果我三生有幸,能犯下他犯的那些罪行,吾寧死。”我瞪著那家夥,那家夥仍在哭,虞嘯卿用手指在輕輕扣打著桌麵,等著。唐基說:“說下去。”他以一種氣急敗壞的姿態,用手指了炮灰:“我死也不要做他們那樣的人,腦瓜裏邊冒著泡,不是想事,是搗漿糊。”然後他用同一隻手指了站在他五米開外的龍文章,“我要做他那樣的人。如果我真的沒可能做成他那樣的人,我現在就死。”唐基態度不明地哦了一聲,虞嘯卿仍然輕輕扣打著桌子。然後虞嘯卿對下屬說:“還不把犯人收監。”陳主任敲了一下驚堂木說:“休庭。”他們押走了龍文章,趕走了炮灰,我萬念俱灰的站起來,緩緩的離開這個地方。張立憲看著我的背影追上來問了一句:“霖姐,你沒事吧?”我很小聲的說:“立憲,你不要管我,我隻是腦子有點亂。”說完,我離開了那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