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菲菲搖了搖頭,眼淚淌了一臉,死死地咬住下唇,不肯再說什麼。她現在多說哪怕一個關於離婚這件事的字,都像是用一把鏽掉鋸子在來回鋸她早已鮮血淋漓的心。
季媽媽一看自己的孩子成了茶壺裏裝湯圓——什麼都倒不出來,又急又氣,恨鐵不成鋼地瞪著季菲菲,一股怒火頓時熊熊燃燒起來!這個沒心眼兒的孩子到底是隨了誰?怎麼到了這個時候還在袒護高歌?!她越想越氣,那股子怒火瞬間陡增,頂得她腦仁生疼,眼前一陣陣發黑。閉上眼睛,深吸了幾口氣,強行暫時按下怒火,這才‘刷’地一下睜開眼睛,伸手就去拿放在家裏茶幾上的座機。季菲菲看見她媽媽要打電話,也顧不上哭下去了,直接從沙發上竄起來,使勁抱住她媽媽的腰:“媽,你這是要幹什麼?”
“幹什麼?”季媽媽喘著粗氣,臉漲得通紅,用手去扒拉季菲菲的胳膊,“當然是給高歌打電話了!”
“媽!”季菲菲的眼淚又開始往下流,她用盡全身的力氣不肯撒手,並將臉埋入季媽媽的後背,苦苦地哀求道,“媽,求你了,別給他打。”
“那你說,到底是怎麼回事!”季菲菲難過,季媽媽心裏更是一蟄一蟄地痛,她停下動作,靜靜地站在原地,等待季菲菲給她一個交待。
“我……”季菲菲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跟季媽媽解釋這件事。媽媽的逼問像是最後一根壓倒駱駝的稻草一樣,在理智與情感不停地撕扯中,她覺得自己快要瘋,這些天的情緒在這一刻全麵爆發了。她‘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冷汗從全身上下的汗毛孔裏一個勁兒地向外鑽,雙手揪住自己的頭發,狠命地往外拽:“媽,求你別問了,求求你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啊,媽!”
季媽媽目瞪口呆地看著崩潰的季菲菲在那裏拽自己的頭發,心裏一陣陣地發冷,到底是怎樣的打擊才會讓自己一向堅強地女兒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以前不是沒有經曆過感情的失敗,可那時女兒也隻是打個電話過來,把分手的原因簡單地交待了一下,從未在自己麵前嚎啕大哭過,更別說像現在這樣跟瘋了一樣跪在地上薅頭發啊。
問,還是不問?
問下去,指不定會不會再刺激到自己的女兒。
不問……事態已經出乎季媽媽所能預料的糟糕,如果不問,萬一自己的女兒想不開,她都不知道該怎麼勸解。抓藥還要問問病根呢,哪裏能諱病忌醫呢?這樣痛苦下去,也不是個事啊!
女兒都是娘的心頭肉。
問也是痛,不問也是痛。
季媽媽狠了狠心,一咬牙,在這一刻做出這一生最艱難的一個決定——繼續問!
“別扯了!”季媽媽拉住女兒的手,看著女兒哭到紅腫得像被蜜蜂蟄過的眼睛,忍住如心裏熱油在烹的疼,一下一下地順著女兒的背,放柔聲音說道,“女兒,我是你媽,也是這世上唯一全心全意為你打算的人。你有什麼事情,不跟媽說,還能跟誰說呢?媽不是在逼你。說到底,憋在心裏,難受的人是你啊!”
“媽,不是……我不想……說……”季菲菲不斷地抽氣,打著哭嗝,一句話說得支離破碎,“我……我是實在…說不出口啊……”
季菲菲並沒有說謊,很多事情,這麼久以來她自己都還沒有捋清楚,要她怎麼能夠說得出來,說得明白?
回憶像走馬燈似的轉了一圈。當時,明明那麼那麼相愛的兩個人,怎麼會走到了這一步?
哪怕是在簽署離婚協議書的那一刻,季菲菲手裏握著重如千斤的碳素筆,顫抖著簽下自己的名字,仍然能夠感覺到自己是怎樣地愛著坐在身邊的那個人的。
隻要他坐在自己的身旁,隻要能夠看他一眼,便會安心。
可是……可是季菲菲卻心痛到已經無法呼吸了,本以為自己可以承受住一切,以為自己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以為自己可以裝得無所謂,但就在簽字的這短短幾秒鍾時間裏,好似漫長到一生的盡頭,漫長到將自己扔入看不到曙光的永夜裏……
坐在對麵的委員會工作人員看出季菲菲的狀況來,追問她:“你確定嗎?你還好吧?你沒事吧?”
怎麼可能還好?怎麼可能沒事?但既然這是高歌想要的結果,那麼自己就成全他,結束這段互相折磨的婚姻關係。
走出委員會的時候,季菲菲看著外麵刺痛她敏感眼睛的陽光,恍惚地在想,終於……還是永遠地失去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