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抓捕金耘府
縣大隊青年連的連長喊了聲報告,大步走進來。王卓如盯著連長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今天的任務,是抓捕金耘府。”連長立刻驚呆了。他的臉色發白。他有些站立不穩。王卓如說:“這是我的命令。”連長敬了個禮,猶豫了一下,小聲地問:“一一五師首長……”王卓如說:“這是一一五師首長的命令!”連長有底了,用力地敬了個禮,說:“請首長放心!保證完成任務!”
青年連連長剛出去。偵查員就來了。偵查員說:“金旅長已經離開了望子島,正朝我們的方向移動……”劉賢權激動地雙手一拍,說:“好機會!他終於出洞了。”偵查員走了。王卓如說:“不要驚動他。命令埋伏的戰士保持鎮靜。”
王卓如在心裏麵告誡自己:“你是正確的。不要懷疑自己。你是在挽救冀魯邊。”告誡歸告誡,他總是有些心虛。他想站起身來,卻固定在那裏不能移動。
就在這個時候,警衛員在門外低聲訊問:“誰?誰在那裏?”一個熟悉的聲音回答:“海上遊擊隊的。”王卓如一驚:“海上遊擊隊怎麼派人來了?是被金耘府控製的海上部隊嗎?還是被我控製的海上部隊?”外麵的聲音低了下去。片刻之後,警衛員喊報告。王卓如命令他進來。警衛員的聲音有點兒發顫。他說:“政委!清河區來人了!”王卓如的血一下子湧到頭上。他需要首長的指示。不管那指令,對他來說,是福還是禍。
海上遊擊隊的戰士敬禮之後,說:“清河區來的女同誌就在外麵。”王卓如微微有些失望,心想:“怎麼會派來一個女同誌?可靠嗎?”女同誌進來了。她卸掉偽裝。王卓如迷茫了。是妻子!他定定地站在那裏,一時間竟然忘了妻子是帶著使命來的。
朱寧急切地講述了金耘府私自調動獨立團的事情。王卓如的臉色變得更加蒼白了。不管真相是什麼樣的,金耘府私自調動正規軍,這就是一個危險的信號。不管金耘府是否無辜,調動正規軍就是金耘府要鋌而走險的證據。難以想象,如果獨立團,也許還有十六團和十八團,突然間開回冀魯邊,將會出現什麼樣的血腥內戰!令人後怕!令人不寒而栗!
王卓如問:“清河區怎麼看待這件事情?”朱寧說:“何止清河,一一五師首長都震驚了。一一五師命令你先想法控製住金耘府。首長希望事態不要再惡化下去。首長說,最好讓金耘府自己冷靜下來,主動配合,一起探究真相。”王卓如咬著嘴唇,走了幾步,忽然定住身,說:“我這就控製住他!”
王卓如心裏有底了。他鐵了心,今天一定要抓住金耘府,不管他是不是無辜。
金耘府正在半路上。金耘府經過無數次試探,漸漸放下心來。他驕傲自大的毛病又犯了。他想:“王卓如是不會對我下毒手的。在冀魯邊,我是天然之王。除了我,誰也不能控製大局,王卓如已經服輸了。他已經意識到,單靠他自己的力量,是什麼也辦不了的。”潘特的任務就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他順著金耘府的心意拍馬屁,拍得金耘府心花怒放。
金耘府帶著警衛班,爬上一個高崗。他舉目四望,心生感慨:“六年前,我草創救國軍,舉旗抗戰。那時候多艱難!一點兒希望也看不到。不也堅持下來了嗎?”潘特不住聲地隨聲附和。金耘府說:“想當年,羅景良有了一點小功勞,尾巴就翹到天上去了。他認為救國軍沒有他就堅持不下去了。結果怎麼樣?救國軍不還是挺過來了嗎?救國軍很快就攻城奪地、風生水起!”警衛班長說:“旅長,我們相信你的領導。”
金耘府拍拍警衛班長的肩膀,說:“小夥子,你是個好戰士。”金耘府指著大趙村的方向說:“教導六旅眼看要迎來勝利了,卻發生這樣的慘案!黃副旅長慘遭橫禍!這裏麵有陰謀!有人殺害黃副旅長,然後到處煽風點火,造謠生事。他們想把冀魯邊這一缸水攪渾!他們想讓教導六旅高級指揮員互相殘殺,然後坐收漁利!”警衛班長咬牙切齒地說:“旅長,我們誓死保衛您!”金耘府用力地擁抱了班長一下,說:“冀魯邊到了今天這個地步,我也有責任。我和黃副旅長鬧意氣之爭,我一賭氣離開軍隊,躲到海島上去了。這就讓教導旅的指戰員們心裏不穩,也給陰謀分子可乘之機。陰謀分子殺害黃副旅長,再嫁禍給我和王政委。我和王政委互相猜疑,互相防備,甚至會互相廝殺!”他痛苦地說:“說到底,怨誰?怨我們自己!我們自己不團結。這裏麵,我也有責任,而且責任很大。”
金耘府歎息著說:“我得快點兒和王政委見麵。我想通了。鬧意氣之爭是要誤大事的。早點兒見麵,好好商量一下解決方案,快點兒把冀魯邊拖出泥潭,步入正軌。”他的眼角有些濕潤了。他喃喃地說:“我的教導旅啊,我的冀魯邊啊。”
警衛班的戰士們受了感動,都用手背擦著眼淚。班長實在忍不住了,振臂高呼:“保衛冀魯邊!”戰士們跟著高呼:“保衛冀魯邊!”班長高呼:“保衛金旅長!”戰士們跟著高呼:“保衛金旅長!”
金耘府沉思了片刻,說:“就是毛主席,也不是一帆風順的,也受過別人的陷害。也受過別人的指責。後來證明,那些人都錯了。毛主席對了。毛主席也不是一下子就幹成功的。他受過很多曲折,很多委屈。”
金耘府沉浸在英雄失路的慷慨悲涼中,殺機撲麵而來,他卻渾然不覺。
魏從清卻感到了殺機。他在殺機之中,茫然不安。魏從清是區大隊青年連的連長。他趕到畢家王文村的時候,還不清楚將要麵臨的任務。王卓如對他說:“今天,要抓捕金耘府。”魏從清沒有猶豫,立刻接受了命令。
魏從清表麵上答應的很痛快,心裏卻激蕩不安。他想:“抓捕金司令?為什麼要抓捕金司令?”在他的心目中,金耘府是邊區的締造者,是軍隊的建立者,是一個崇高的英雄,是一個閃著金光的神仙。魏從清向部下傳達命令之後,看了看自己的短槍。他想:“今天我就要用這支槍,來抓捕我心目中的英雄嗎?”魏從清問自己:“你是金司令的舊部下。沒有金司令,哪有你魏從清的今天。抓金司令,你忘了本了嗎?”
劉賢權走過來,問:“戰士們準備就緒了嗎?”魏從清非常幹脆地說:“已經準備就緒。”劉賢權看了看,點點頭走了。魏從清在心裏麵交戰:“怎麼辦?真去抓金司令?不行!金司令對我有天高地厚之恩,我不能做出對不起金司令的事。可是,怎麼樣才能搭救金司令?我知道的太晚了。如果我早一些知道,神不知、鬼不覺地通知一聲就行了。可是,現在該怎麼辦?”
偵查員跑過來說:“注意隱蔽!金耘府已經出現了。”埋伏的戰士們屏息凝氣,緊張地盯著村口。魏從清感覺到自己的心在狂跳。他的手指慢慢地扳動扳機。
金耘府意氣風發地出現在大家的視線裏。他仍然大意地昂然挺進,不知道路旁的偽裝下,無數黑洞洞的槍口在對著他。
魏從清終於下定了決心。他鋌而走險,開了一槍。槍聲驚動了金耘府。金耘府大叫一聲,迅捷地鑽入青紗帳,轉眼間消失地無影無蹤。槍聲驚動了劉賢權。劉賢權臉色蒼白,怒氣衝衝地問:“誰開的槍!”魏從清大聲說:“我的槍不小心走火了!”劉賢權來不及考慮,一揮手,命令戰士們:“趕緊追!一定要抓住金逆!”
魏從清衝出去。這時候,王卓如出現了。王卓如命令:“繳了魏從清的槍!”魏從清沒敢看王卓如的眼睛。他乖乖地把槍上繳。
伏擊的戰士們衝入青紗帳,分成小組,來回地尋找。但是,找不到了。金耘府已經逃得無影無蹤了。劉賢權氣得直跺腳:“天不滅曹!天不滅曹!讓這個逆賊跑了!”
王卓如說:“事已至此。鬥爭已經公開化了。以我的名義,向全區宣布金耘府的罪行,號召全區軍民與金逆作鬥爭。撤銷金耘府的一切職務,通緝捉拿。暫由劉賢權代理軍區司令員一職。”
逃回到島上的金耘府,渾身顫抖,不住地咆哮:“王卓如竟然陷害我!王卓如居然設圈套抓我!陰謀!這完全是陰謀!”他眼裏噴著怒火,歇斯底裏地吼著:“我懷疑黃驊就是王卓如殺害的。他現在又想殺害我!王卓如想獨霸邊區。不,不!王卓如一定是叛徒,是內奸!他先殺黃驊,再嫁禍給我!其心何其毒也!他這是要搞垮邊區,搞垮教導旅。他要給日本鬼子送一份大禮!”
島上的海上特務營戰士都聽說了金耘府遇刺的事。戰士們全都義憤填膺。他們相信自己的旅長,他們越來越痛恨政委。有的戰士甚至揚言要殺了政委,為旅長報仇。
提訊評回來了。他狼狽不堪地來見金耘府。金耘府問:“是不是出事了?邢朝興呢?”提訊評後怕地抖成一團。他捧著臉抽泣了半天。金耘府知道房塌了。
提訊評好久才平息下來。他說:“厲鼎平把我們出賣了。我夾著小心,覺出風向不好,就跑了。邢朝興被抓起來了。耘府,我們走錯了一步,現在是弄巧成拙了。我認為一一九師的首長,已經懷疑我們了。”金耘府出奇地平靜了下來。他走到門口,看著遠處翻滾的海浪。提訊評說:“耘府,咱們向首長認錯吧。讓這場噩夢快點兒結束吧。我快受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