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一會兒,歆兒把飯菜端了上來。
白梨看了過去,神色頓時冷凝起來。桌案上隻有一碟鹹菜,一碟醃豆角,一盤炒得漆黑的青菜,和一個發黃的窩窩頭。這是她的例菜?連三等丫鬟的都不如吧!再看看眼前的歆兒,身姿玲瓏有致,麵色白裏透紅,嘴角甚至還帶著些許沒擦去的油光,衣裙上不引人注意的地方還帶著些肉末痕跡。
白梨心中冷笑。
因為娘親早逝,無人庇護,前世的她曾經有過一段極艱苦的日子,吃穿用度,與下人無異。當時許多丫鬟因此求去,隻有桂嬤嬤和歆兒、琴兒一直陪著她。她以為那是同甘苦共患難的情意,現在看來,苦和難都是她的,而她們三個卻是甘的吧?
“你給我跪下!”白梨待下人一直是溫和的,突然惱怒發難,歆兒被嚇了一跳,卻並不害怕,也不跪下,挺著脖子不服氣地道:“四小姐為什麼讓我跪?我又沒做錯事!廚房送來的飯菜就是這樣,我也隻有端這樣的飯菜上來。四小姐若不服,就去找廚房理論,為什麼為難我一個不相幹的丫鬟?難道以為我好欺負嗎?”
說著,就抽抽噎噎地哭了起來,而且越哭越大聲。白梨環視四周,在場的人都對歆兒麵露同情,沒一個人上前喝止她,甚至還對白梨麵露不屑,似乎她隻會欺壓弱小,就連桂嬤嬤臉上也是不以為然的神色。
這一屋子的丫鬟嬤嬤,怕是沒一個跟她同心的!可惜,以前的她,竟一點兒也沒看出來。
眼看著歆兒有哭翻天的趨向,白梨二話不說,拿起身邊的茶杯就朝歆兒砸了過去。因為病弱無力,白瓷茶杯在歆兒前麵兩步遠的地方落地,摔了個粉碎,飛濺的瓷片有的劃過歆兒的臉,劃出兩道血痕來。
從未見過白梨這般震怒,歆兒一時錯愕,竟忘了再哭。
“繼續哭啊,我倒要聽聽,你準備哭到什麼時候!”白梨容色冷凝,厲聲斥道,“跪下!”歆兒心中一顫,隻覺得眼前的白梨帶了難以言喻的威嚴和氣勢,不由自主地腿一軟,跪倒在地。“自己掌嘴二十!”白梨說道。
這會兒工夫,歆兒也終於回過神來,暗自罵自己方才不爭氣,又壯起膽來,道:“四小姐是主子,奴婢是丫鬟,四小姐就算讓我死,我也隻能認命。”她說著認命,臉上卻是全然不認的傲氣,“隻是,四小姐就算要我死,也得讓我死個明白。我到底是哪裏做錯了,讓四小姐當著這麼多人的麵發落我?不然,我縱然死了,也是個屈死鬼。”
白梨正在病重,她就死呀活呀的,全然不忌諱。
白梨心中暗惱,麵上卻絲毫不露,冷冷道,“好,既然你要做個明白鬼,我就讓你死得明白。”正要說話,門外忽然傳來琴兒的通傳聲,“陸姨娘來探視四小姐了。”
話音未落,身著錦緞碎花襖裙的陸芸便已經進了裏間,烏黑的發絲上帶著嵌紅寶石的八寶簪子,顯得格外嬌媚。她笑吟吟地坐在鋪錦墊的春凳上:“我剛進門就聽見有人說要讓人死個明白?咱們白府一向寬厚,是誰這麼狠毒要人死的?再說了,四小姐病重,不管下人犯了什麼錯,斥責兩句也就饒過了,隻當為四小姐積陰德了。”說著,看也不看白梨,徑自讓人扶跪在地上的歆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