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
薑書華紀文灝楊東來搜集整理
相傳,很多年以前,在山清水秀的定陽山下,有個不太大的村莊。村頭山坡上,有間小石屋,住著一個名叫萬年的青年。他家境貧寒,以打柴挖藥為生。那時節令很亂,弄得莊稼人無法種田。萬年是個有心計的青年,想把節令定準。可是,從哪裏下手呢?
一天,萬年上山打柴,坐在樹下歇息,樹影的移動啟發了他,他就製了一個日晷,測日影計算一天的長短。可是,天有雲陰霧雨,影響測記,他就想再做一件計時器具,好彌補日晷的不足。那天,他上山挖藥,來到泉邊喝水,崖上的泉水有節奏地滴答滴答響著,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望著泉水出了神,思索了一陣,回到家裏,畫了畫、試了試,做成了五層漏壺。
從此,他測日影、望漏水,勤勤懇懇。慢慢的,他發現每隔三百六十多天,天時的長短就會從頭重複一遍。最短的一天在冬至。
那時的天子叫祖乙。節令的失常,使他很著急,就召集百官,朝議節令失常之因。節令官叫阿衡,他不知道日月運行的規律,就說是人們做事不慎,得罪了天神,隻有虔誠跪祭,才能得到上神的寬恕。祖乙齋素沐浴,領百官去天壇祭祀,並傳諭全國,設台祭天。
但祭來祭去,不見收效,時令照樣亂,各地的老百姓為了修建祭台又得服役,又得出捐,真是膽汁拌黃連--苦中加苦。萬年忍不住了,就帶著他的日晷和漏壺去見天子。
萬年見了天子,說了冬至點,講了日月運行周期。祖乙聽罷,心中大喜,即令大興土木,在天壇前修建日月閣,築上日晷台,造上漏壺亭。又撥了十二個童子守漏壺,精心記錄,按時報告。
一天,祖乙讓阿衡去日月閣詢問製曆情況,萬年指著草曆說:“日出日落三百六,周而複始從頭來。草木枯榮分四時,,一歲月有十二圓。”阿衡一聽,深覺有理,心中卻不安起來。他暗想:要是萬年把節令定準,天子心喜,重用萬年,誰還聽我阿衡的?阿衡想啊想啊,一心想把萬年除掉。
那天阿衡打聽出一個善射的刺客,就派人請到家裏,擺上酒筵,說明緣由,許以重禮。刺客答應當夜就去行刺。
天交二鼓,刺客趁酒興離開了阿衡,向日月閣奔去。怎奈天壇周圍,日月閣下,有衛士嚴守,刺客不能近前,就拉弓搭箭向日月閣上正觀星象的萬年射去。誰知刺客因為飲酒過多,眼睛發花,飛箭隻射中了萬年的胳膊。萬年哎呀一聲倒在地上,眾童子急呼拿賊。衛士們聽到喊聲,一齊出動,捉住刺客,扭見天子。
祖乙問明實情,傳令將阿衡收了監,又親自出宮登上日月閣看望萬年。萬年非常感動,指著申星說:“申星追上了蠶百星,星象複原,夜交子時,舊歲已完,時又始春,望天子定個節吧。”
祖乙說:“春為歲首,就叫春節吧。愛卿入閣,三載不出,披肝瀝膽,以月圓準製出太陰曆,真是功高德重。如今愛卿被奸佞暗算,且隨我到宮中調養吧。”
萬年說:“太陰曆雖然草創,但還不十分準確,歲尾還剩有點滴時辰。如不把這歲末尾時閏進去,日月如梭。過來過去又會錯曆。臣負眾生所望,深受天子之恩,願醉心日月閣,細加推算,把草曆定準。”
就這樣,萬年在日月閣中,仔細觀察草木麥菽的榮枯,精心推演,把歲末尾時積日成月閏了進去。那年五月,祖乙到天壇行祭,祭罷天神,又登上日月閣,把祭神的五月鮮桃賜給萬年。萬年獻上太陰曆,祖乙望著日夜操勞的萬年,眉也白了,須也白了,深受感動,就把太陰曆定名為萬年曆,還封萬年為日月壽星。
因此,後來人們也把春節稱作年,每每過年之時要在屋裏掛上壽星圖,象征新歲添壽,以此對功高德重的萬年寄以懷念之情。
《民間文學》2010年第2期
磨影子舞
每到過新年耍社火時,城固縣就有一群年輕的姑娘身穿彩裙,彩裙下端掛著一個彩繪的紙磨盤,手持鮮花,轉動磨盤,邊舞邊唱。這就是跳磨影子舞。
傳說古時候,城固縣水河邊有一位年輕的媳婦,新婚不久,丈夫就離家經商去了,一去就是好多年,音信全無。一對年邁多病的公婆就由媳婦侍候。家裏很窮,媳婦一人擔起全家的生活,她請人打了副石磨,幹起了換麵的營生。平時,她給公婆吃的是白麵,自己悄悄吃麥麩子,從不虧待老人。時間一長,她那孝名就傳到外鄉去了。
有一天,媳婦半夜起來磨麵,手推磨“咕嚕嚕咕嚕嚕”轉了一圈又一圈,由於太勞累了,她站著就睡著了。不曉得過了多久,一聲雞叫把她驚醒,睜眼一看,窗外天色發白。她覺得渾身發熱,一摸肩頭,一條花裙搭在肩上。媳婦感到奇怪:這是誰的呢?想來想去,這一定是婆婆悄悄給她買的,就穿起花裙試了試,嘿!不大不小正合身。她正準備去燒水煮飯,發現磨盤自己轉開了。奇怪,磨盤咋會自己轉哩?媳婦脫下裙子,磨就停了;她穿上花裙,磨又自動轉開了。媳婦是個聰明人,她明白這裙子是條寶裙,是神人賜給她的。
自從有了寶裙,媳婦再不用半夜三更起來推磨了。磨麵多了,掙的手工錢也多了,一家人的生活也好了。就這樣,媳婦起早貪黑,操勞家務十幾年,盡心服侍公婆,一直到二老去世。這時,發了財的丈夫終於回來了。他見媳婦已不是十幾年前的俊俏模樣,便黑了心腸,又娶了個小老婆。媳婦的眼淚流成了河,怎樣也勸不回那個負心人。她一氣之下,穿上寶裙,給全身潑上油,點火自焚。大火熊熊燒起來,奇怪的是,媳婦不但沒被燒死,寶裙下還出現了幾朵祥雲,雲彩托著她升上天空。伴她十幾年的石磨也跟著升了起來。
丈夫見媳婦升了天,後悔莫及。他仰天大叫:“等一等,拉我一把!”媳婦沒有理他。他猛地往上一跳,抓住了寶裙下麵的磨把,身子也跟著騰空離地了。丈夫害怕掉下來,使勁拽住磨把,不料磨把被他拽斷,人從半空中掉下來,活活摔死了。
勤勞又孝順的媳婦升天成仙了。人們為了紀念她,年年春節耍社火,就由一些姑娘媳婦打扮成她升天時的模樣,跳起“磨影子”舞。
(田隆慶講述者,王寅明采錄,流傳於城固縣)
《民間文學》2009年第2期
正月十五抹花泥
不知從啥時候起,關東山興起了“抹花泥”的規矩。每年正月十五這天晚上,不論男女老少,都手拿蘸著鍋底灰的青皮蘿卜,蹦著高兒往別人臉上抹。抹得人人臉上青一道黑一道的,抹得滿溝嘻嘻哈哈的。要問這事是怎麼起的頭兒,裏麵還有個傳說。
早年,關東山的溝溝坎坎裏本來就人煙稀少,加上有一種稀奇古怪的病蔓延,誰也不知道怎麼治,吃什麼藥也不見好,不知不覺病了,人非死不可。十裏八裏不見人影兒,人們叫病折騰得連種地的心思都沒有了。
有一年正月十五,大青嶺死氣沉沉,扭不起秧歌,耍不起花燈。嶺根底下有間破草房,草房四麵漏風,住著兄弟兩個,父母都得瘟病死了。哥倆歲數都不大,半夜裏餓得慌,起來找東西吃,囤裏連米星兒也找不到,好歹從蘿卜窖裏翻出幾個凍蘿卜,倆人就守著灶坑燒蘿卜吃。凍蘿卜拿火一燒,馬上軟了粘了,那才不好吃哩!不好吃也得吃,肚子抗不住餓啊!正吃著,從大青嶺下來個白胡子老頭兒,老頭兒拄著拐杖,破衣襤衫,是個走溝串岔要飯的,下了山奔著光亮就進屋了。
別看哥倆是一母所生,品性可大不一樣,哥哥憨厚,認真心實;弟弟精細,花花腸子多。見要飯的半夜闖進家門,哥哥趕緊把蘿卜從灰堆裏扒出來,弟弟趕緊扒拉些小灰把蘿卜給埋嚴實。哥倆這一扒一埋,老頭兒都看在眼裏,可沒說啥,湊到灶坑邊烤起火來。
烤了一會兒火,老頭兒的手腳都暖和過來了,就問:“小兄弟,有啥吃的沒有哇?我餓壞啦。”哥哥聽了,臉一紅,又去扒拉蘿卜,弟弟陰著臉兒,橫遮豎攔。哥哥跟弟弟商量:“這麼著吧,四個蘿卜,你兩個,我兩個。我的那份給老頭兒一個。”說完,把蘿卜從灰堆裏扒出來。老頭兒真是餓壞了,接過來二話不說,連灰也不拍打拍打,三口兩口就吃進肚裏。那樣子,不像是吃烤凍蘿卜,倒像是吃白麵餑餑,吃完又盯上哥哥手上那個。哥哥歎口氣,悄沒聲兒地把最後這個也遞了過去。這回,老頭兒咬了幾口,不咬了,拿著半截蘿卜瞧瞧哥哥,又看看弟弟,點點頭,又搖搖頭,一伸胳膊,手探進鍋裏把蘿卜使勁在鍋底上蹭兩下,收回胳膊,順手就往哥哥臉上抹起來。哥哥沒防備,火辣辣熱乎乎地抹個實在。老頭兒一邊抹一邊還念叨:“抹花臉,抹鬼臉,躲開禍,躲開災,小鬼不敢靠近前。”哥哥被抹急眼了說:“你這老頭兒,胡子一大把了,怎不分好壞呢?我不舍得吃,都給你吃了,你還戲耍我!”弟弟說:“該!這叫好心沒好報!”老頭兒也不回答,趿拉著鞋,順著來時趟開的雪道上山去了。哥哥餓得一點勁兒都沒有了,懶得洗臉,用手抹了兩把就睡下了。
過了正月十五,可了不得啦!滿溝的人都病歪了,弟弟也躺在炕上起不來了。隻有哥哥沒病倒不說,身子骨兒反倒更硬實,像吃了大山參一樣滿麵紅光。這時候,哥倆才對要飯老頭兒那套嗑兒琢磨出個味兒來。原來,瘟神隻有在正月十五那天晚上才下來瘟人,隻瘟人,不瘟鬼,人臉上抹了花泥,人不人鬼不鬼的,瘟神見了也怕。弟弟好後悔呀,但後悔有啥用呢?沒到二月二他就病死了。
第二年正月十五前,哥哥逢人就說這件事。正月十五抹花泥的規矩就這樣一輩傳一輩地傳下來了。
後來,有人說要飯的白胡子老頭兒是濟公,也有人說是華佗老先生,不忍心讓關東山的人死絕了,才喬裝打扮下界來的。不過,天機不可泄露,隻能在一個人身上顯靈,老頭兒就挑了個好心眼兒的人。
(寧成有講述,劉益令采錄,流傳於桓仁縣刀尖嶺村)
《民間文學》2009年第2期
正月十五吃混沌
在啟東、海門一帶,有這樣一個風俗:每逢正月十五,不管誰家的女婿都要把嶽父嶽母接到家來吃餛飩。為什麼呢?說起來有個故事。
從前,啟海有個姓吳的縣太爺,吳太爺有個如花似玉的女兒,名叫玉琴。玉琴心靈手巧,包出的餛飩味道特別鮮美,吳太爺最愛吃女兒包的餛飩。
玉琴姑娘偷偷地愛上了她家的夥計春生。這春生自幼父母雙亡,十六歲就進吳府當花匠。一次,春生正忙著搭花架,突然額角頭上被馬蜂蜇了一下,頃刻間頭腫眼脹,熱辣辣地疼痛難忍。玉琴一見,十分心疼,急忙走上去用嘴為春生吸馬蜂的毒。正巧這一下給吳夫人看見了,夫人氣得暴跳如雷,喚來家丁將春生毒打一頓,關進了柴房。可憐春生頭上被馬蜂叮咬的地方不幾天竟慢慢化膿,生了一頭的癩瘡。
玉琴也被鎖進閨房,她整日想念春生。一天晚上,玉琴偷著從窗口跳出來,到柴房流著淚對春生說:“春生,我們逃出去吧!”春生對玉琴搖搖頭說:“我怎忍心讓你跟我受苦呢?何況我滿頭癩瘡,成了醜八怪,你還是回去吧!”玉琴說:“我不嫌你醜。隻要我倆恩愛,天涯海角我都跟你去。”
春生和玉琴悄悄摸出後院門,急急上了路。走了半夜,在通東一所破廟裏歇腳。春生安頓好玉琴,就拾了一些幹草,在廟裏點火煮粥。不想鍋蓋一揭,洞頂上幾條壁虎被熱氣熏得落下來掉進鍋內。因天暗無燈,春生沒有發覺。他舀了一碗粥給玉琴吃,可玉琴哪裏吃得進?春生隻好一個人吃起來。實在是餓了,春生狼吞虎咽把那些壁虎也吞下肚去。不一會兒,他渾身奇癢,忙到河裏浸了一陣,沒想到頭上的癩瘡全部脫落,後來竟慢慢長出一頭新發。
玉琴十分開心,她忽然想起自己會包餛飩,與春生一商量,便在破廟前搭了間草棚,擺起了餛飩攤。由於他們的餛飩味道特別鮮美,生意就慢慢興隆起來。第二年,他們添了個小孩,取名強強。
小強強六歲那年的正月十五,時近中午,突然北風狂起,鵝毛大雪飄落下來。這時來了一個避風雪的人,玉琴留神一看,竟是自己的父親!原來吳老太爺辦事有功,已升任通州知府。他今天來通東私訪,路過此地,偏遇漫天大雪,隻好借草棚暫避。因時隔多年,玉琴辛勞操持,已完全換了裝束,春生治好癩瘡也改了模樣。吳太爺根本沒有認出他們。
玉琴離家多年,也時常掛念爹娘。今天看到父親兩鬢已白,坐在板凳上不時打寒戰,心裏也很難過,但又不敢上前搭話。她心裏一亮,馬上動手煮了一碗餛飩,叫小強強端給吳老太爺。吳老太爺正冷得直搓手,見小強強端來熱餛飩,連忙雙手接過,一隻餛飩下肚,隻覺得這餛飩的味道似曾相識,就放下碗筷細細盤問。小強強說出了父母的姓名,吳老太爺頓時老淚橫流,抱起小強強說:“我的小寶貝,快叫我一聲外公。”
這時,玉琴早已淚掛兩腮,急忙和春生出來跪在地上,哽咽著說:“不孝孩兒叩見爹爹。”吳老太爺忙將兩人扶起,紅著臉說:“都怪爹娘一時糊塗,害你們受苦了。”春生立即端來凳子,請吳老太爺上坐,大家歡歡喜喜吃了一頓餛飩。
第二天,春生玉琴帶著小強強,隨同吳老太爺一起回府見了吳夫人,全家團聚,熱鬧非凡。吳老太爺、吳夫人希望女兒女婿留在府上,玉琴卻道:“我們已習慣原來的生活了,如在府中閑著,反要閑出病來的。”沒幾日,他們又重回草棚去了。
團圓之日正是正月十五,所以吳老太爺往後每年正月十五都要專程去看望女兒女婿,尤其要去品嚐玉琴親手包的餛飩,共度佳節。久而久之,當地百姓也以此為準,正月十五,女婿家都要去接嶽父嶽母來吃餛飩。這風俗一直流傳到現在。
(陳俊明講述,陳淳生,範成章采錄者)
《民間文學》2009年第2期
趕鳥節的傳說
唐寬如
每年二月初一,是瑤族人的“趕鳥節”。
相傳,在很久很久以前,江華山區林木茂密,很適宜鳥雀繁衍生息。以五穀為食的山雀、野雞、斑鳩……它們熬過了嚴冬的饑苦,當山桃花開了,山裏人荷鋤背簍耕山、播種時,它們就唱著、叫著,邀集著夥伴,成群結隊地飛落坡地,用那尖利的嘴殼,揪呀,啄呀,好端端的山土,一碗茶的工夫便被糟蹋得不成樣子。鳥害成了瑤山早春作物的頭號大敵,耕山人恨透了它們。
山地裏沒有了收成,耕山人吃上了野菜。源頭泉斷了,官府的錢糧也枯竭了。皇上發了慌,忙下聖旨:“誰人製住鳥害,賞嶺九架,免稅九年。”
聖旨傳到了九山九嶺九十九寨,山主、耕山人都想開了辦法。盤雲寨有個盤英姑,像蜂戀花一樣愛唱歌。她一張口唱,連鳥雀都來聽。耕山人都想:要趕鳥,英姑的歌有路子。於是,盤雲寨的男女青年,都悄悄地來到英姑的木樓,跟她學起歌來,並商量把歌傳到九十九寨的耕山人中間去。約定下年正月最末一天,早包穀下種前,把鳥雀從九山引開,趕到沒有陽春作物的白頭山去。在盤雲寨裏,有個名叫盤阿肚的山主,養了一對畫眉,每天清早,他把鳥籠掛在木樓房梁上,逗著畫眉唱。說也奇怪,竟招引來了一些鳥雀,日停寨頭,夜宿樓簷。山主很高興,捋著細胡須,晃著肥腦袋,開懷大笑起來:“哈哈,這下,九架嶺該到我的名下了。”於是,他趕忙修書,連夜派人送往官府。官府加上羽翎,雙騎呈報皇上。皇帝朱筆一點,曉諭各山寨:山主們多養畫眉,正月最末一天,以鳥引鳥,把九山九嶺的鳥雀引上白頭山石岩嶺。
正月最末一天到了,就要種早包穀了。清早,九十九寨的耕山人,歌唱著彙聚寨頭。九十九寨的山主,看著鳥雀一群群飛出山林,飛來村寨,好不高興,舉起鳥籠,搶在耕山人的前頭,向白頭山彙集。鳥雀也真的追著歌聲、跟著人們,飛往白頭山。
這天,白頭山上人多,鳥也多。晴天,鳥雀飛成排,為唱歌人遮日蔭;雨天,鳥雀飛成隊,為唱歌人擋雨淋。耕山人從清早唱到黃昏,鳥雀果真忘了飛回山林,累了,就落在岩石上、樹枝頭歇息。人們悄悄離去。到第二天,鳥雀飛上雲頭尋找歌聲,它們圍著白頭山飛,好像山上還有聽不完的歌,令它們陶醉。這樣,鳥雀在白頭山一醉就是半年,等到醒來,飛回老林,坡地上隻剩了旱禾蔸、包穀稈、番薯藤,耕山人早把糧食收進了寨門。
這一年,九山九嶺九十寨沒遭鳥害,都得到了好收成。皇上嘉獎下來,山主們都說是自己籠中的畫眉唱很好,引開了鳥雀。這樣,九架嶺歸山主占了,九年免稅歸山主得了,耕山人辛辛苦苦歌唱一天換來的好收成給山主們吞了。耕山人不服氣,告到官府,官員哪裏肯信,斥罵耕山人:“下賤之人,哪會有這好的計謀,分明是貪功謀利,統統重罰四十大板。”耕山人更加氣憤,狀紙直遞給皇上。皇上半信半疑,傳旨下年派大臣到白頭山審理。
為了教訓官府,懲罰山主,第二年正月最末這一天,耕山人都關著木門,圍著火塘,燉野味、喝泡茶。一大早,鳥雀依然飛出老林,飛聚寨頭。山主們洋洋得意,皇上派大臣下來,他們更賣力,攪得籠中畫眉亂蹦亂跳。山林的鳥雀,耳裏沒有了往年山寨青年甜蜜的歌聲,隻聽得籠中畫眉淒泣的求救聲,嚇得趕緊伸翅往回飛。山主們著了急,忙舉著畫眉籠往白頭山上趕。鳥雀飛到白頭山頂,看不到耕山人親切的麵容,隻見笑裏藏奸的惡人,嚇得閉上眼睛,“呼”的一聲,一齊又飛回山林。大臣非常惱怒,砸爛了山主手裏的鳥籠,責令山主回寨。
第二天,二月初一,九十九寨的耕山人,歌唱著,嬉笑著,又彙集在白頭山。聽歌的鳥雀又飛出老林,飛聚白頭山頂,一醉又是半年。這年,瑤山又五穀豐登。
江華瑤族人民就把二月初一這一天,定名為“趕鳥節”。
年年這一天,不管日晴天雨,嶺西半邊橫豎五六十裏的山寨男女青年,穿上一色寶藍襯白鑲邊的節日服裝,紮著彩色的頭帕,套著繡花的鞋襪,撐著青布傘,一夥夥,一群群,聚會白頭山。對男對女,或四男四女,對坐青草坪、岩頭上,依偎茶樹蔸、鬆樹下,甜蜜地對唱情歌、山歌、猜字歌。從日出到月升,渴了,喝一捧清泉;餓了,吃幾個粑粑。鳥雀忘了歸巢,唱歌人不想回寨,直到夜露濕透了頭帕,他們男送女、女送男,送過嶺、送過山,送一程、唱一段,快進寨門了,才含情脈脈、依依不舍地分開。
這一天,青年們忙著趕會對歌,尋找知音,老年人便在家裏,把連夜舂出的糯米粑粑,捏成銅錢大小,戳在竹枝上,插在神壇邊或堂屋門旁,名叫“鳥仔粑”,任鄰居小孩們取食。說是鳥雀啄了粑粑,就會把嘴殼粘住,再也不會糟蹋五穀了。
到晚上,耕山人過寨串火塘,品嚐各家的“鳥仔粑”,祈禱不生天災人禍,辛苦一年,落個好結果。
《民間文學》2010年第3期
祭龍日的故事
葉肥王維凡
從每年二月二“龍抬頭”起,聚居在紅河南岸哀牢山中的哈尼人,便陸續開始“祭龍”了。在這個傳統節日裏,有項奇特的活動,就是從寨子裏挑選兩個英俊的小夥子,裝扮成美麗的姑娘,由大家簇擁著,敲響铓鑼、擂動牛皮鼓、吹起巴烏、彈著四弦,在“龍頭”帶領下周遊寨子。說起這奇特活動的來曆,還有一個十分動人的故事哩!
傳說很久很久以前,哈尼人從遙遠的諾馬河畔遷徙到哀牢山中定居的時候,哀牢山上有個叫做奢得阿窩的山魔。奢得阿窩的頭比巴鬥還大,眼睛像扇小石磨,鼻子如鷂鷹的嘴殼,一張大嘴像沒有捆紮的麻袋口一樣,牙齒似一柄柄磨利的開山斧,手上的指甲像彎彎的鐮刀,身上的皮膚像老冬瓜皮。它善於變化、凶殘無比,那些老虎、豹子、豺狗修煉成的妖怪,全得聽它指揮。
奢得阿窩常常變化成人的模樣,竄進寨裏抓小娃娃吃,鬧得哈尼人整天提心吊膽,不得安寧。誰敢觸犯它,它就帶著那群虎妖豹怪闖進寨子,把人畜咬死,把莊稼搗毀。眼看寨裏的娃娃一天比一天減少,大人們的臉上罩滿了痛苦的愁雲。沒有孩子,哈尼人怎能繁衍?沒有孩子,哈尼人就要絕種。
人們找到唯一能與奢得阿窩打交道的咪穀,托他向奢得阿窩轉達哈尼人的懇求:“請不要再來傷害可憐的娃娃,每年二月一定選送一個好看的姑娘給它做媳婦,還貢上最好的禮品。”奢得阿窩終於答應了人們的請求,惡狠狠地說:“如果延誤了日期,違背了諾言,我就把所有的哈尼人咬死。”
攀枝花開了又謝了,魚雀飛來又飛走了。每年,哈尼人家都輪流著要失去一個可愛的姑娘,每幢蘑菇房從沒有斷過撕心裂肺的哭聲。
這一年,輪到寡婦碑娘家送姑娘了。碑娘有三個孩子,老大叫日則,老二叫努戛,都是勇力過人、英俊機智的小夥子;老三叫梅霜,是個剛滿十六的姑娘。提起梅霜,那可是哈尼姑娘中一朵最鮮豔的櫻桃花。看見她,串姑娘的小夥子往往忘了吹巴烏,犁田的小夥子會癡得丟了犁把。聽她唱“阿其古”,啾啾歡歌的花花雀趕忙閉上嘴巴,藍天裏的白雲停住了悠蕩的步伐。梅霜織的布,又白又好;梅霜繡的花,連蜂蝶也難辨真假;梅霜背回家的柴,堆滿了門前的平台;梅霜家的竹筒裏從來都有滿滿的清泉水;梅霜做的飯菜,就是一碗山蕨蕨,不放哈尼豆豉也格外香甜。梅霜真是阿媽家中的一隻白鷳鳥。因為要把梅霜送給奢得阿窩,從過年那天開始,碑娘就沒有斷過淒苦的淚珠。“不能把阿妹送給山魔!”大哥日則急得一刀把棕樹做的樓梯砍成了兩截。“不能叫阿妹落入魔掌!”二哥努戛氣得一拳把土牆搗了個窟窿。前來勸慰碑娘的鄉親們,淚水把蘑菇房的樓板都打濕了,把火塘裏的火也澆滅了。
日子一天天逼近,日則和努戛再也耐不住性子了:“阿媽,讓我們去同奢得阿窩拚殺吧!”說罷,霍地揮起了明晃晃的砍柴刀。梅霜忙跪在兩個哥哥麵前哀求:“阿哥,別這樣莽撞,你們再勇敢,奢得阿窩也會用鐮刀一樣的爪子掐死你們,用斧子般鋒利的牙齒咬死你們。這樣不但救不了阿妹,整個哈尼山寨還要遭受更大的災難。還是讓阿妹去吧,讓阿妹去對付狠心的魔王!”碑娘忙擋住兒子,聲音顫抖地說:“兒啊,快把砍刀放下,媽的心急得像老林起了山火,咱們快圍在火塘邊仔細商量一下吧!”
碑娘心裏忽地一亮,繁雜的心緒像亂麻理出了頭,她想出了一條巧計。日則和努戛聽了興奮得直拍手,梅霜卻擔憂地皺起了眉頭。碑娘把計謀悄悄告訴咪穀和鄉親們,大家也興奮得摩拳擦掌,就像一甑子熱飯捏成了團。
屬羊日到了。咪穀帶著兩個姑娘,鄉親們抬著供品,背著裝滿米酒的竹筒,來到奢得阿窩的山洞前。變化成人的奢得阿窩,瞧見那兩個比櫻桃花還要好看的哈尼姑娘,竟忘情地現出了魔鬼的原形:整個身子把日光遮住了,天地間一片黑暗;兩隻眼睛射出陰森森的藍光,就像劃破夜空的兩道閃電。隻聽它一聲雷鳴似的呼叫,虎、豹、狼妖馬上跳到了它的身邊。大家並不驚慌,咪穀跪在奢得阿窩麵前,說道:“尊敬的神,今年特給你送來一對最美麗的姑娘和更豐盛的禮品,還有七七四十九筒香甜的米酒,望神笑納,求神賜福。”奢得阿窩聽罷,慢慢又變成一個文靜漂亮的小夥子,說道:“大家不要害怕。隻要以後每年都照今年一樣,我保你們哈尼人無災無難。把供品獻上來,你們快回寨子去吧!”
咪穀把供品、米酒和兩個姑娘留下後,領著鄉親們離開山洞,躲藏在附近的草窠裏,瞧著兩個姑娘向山魔勸酒。
奢得阿窩接過兩個姑娘敬來的酒,一飲而盡。醇香的味道誘得它喝了一筒又一筒。其他妖怪也都大吃大喝,亂作一團。奢得阿窩高興得接連喝了六六三十六筒酒,醉得東倒西歪,就丟開剛喝空的竹筒,扔掉啃得隻剩骨頭的豬腿,雙手把兩個姑娘摟住,說:“美人兒,往年你們寨子送來的姑娘沒有你們長得俊,就把她們都吃了。別害怕,我要永遠把你們留在身邊,替我生娃娃。”兩個姑娘忙說:“大王,從現在起,我們倆就是你的媳婦了,有句話不知該不該問問大王?”奢得阿窩笑著咧咧嘴:“你們的聲音比唱歌還好聽,有什麼話全都可以說。”左邊一個姑娘嬌滴滴的聲音就像玉珠兒落在銀盤上:“大王,你這樣天下無敵,我們真是高興極了。隻是在大王麵前我們不知道應當怎樣侍候,才能使你滿意?”右邊一個姑娘的話聲像蜂蜜灌進了奢得阿窩的心頭:“我們願做大王最順從的妻子,隻是不知道大王有哪些忌諱,生怕無意中觸犯了,惹得大王動怒。”奢得阿窩聽了,哈哈大笑。一旁的虎妖趕緊獻媚地說:“大王最忌的,是動他心窩上的那根白毛。那是大王神力的來源。”奢得阿窩聽虎妖道出了自己的秘密,酒嚇醒了一半,正要發作,兩個姑娘忙說:“大王,不必和它計較,時間不早,該休息了。”姑娘們的美色和柔情使奢得阿窩的火氣消了。它被兩個姑娘扶進幽暗的山洞,仰麵躺在床上,露出了心窩上那根銀光閃閃的白毛。兩個姑娘趁奢得阿窩伸手打嗬欠的時候,猛地拔掉了它那根白毛。奢得阿窩“呀”的一聲,忽地坐起來,又重重地倒在床上。它的筋骨酥軟了。兩個姑娘趁勢跳在地上,刷地從腰間抽出兩把明晃晃的尖刀,一聲吆喝,刺中了奢得阿窩的兩隻眼睛。山魔一聲怪叫,震得滿山樹林的葉子紛紛掉在地上,震得山洞前巉岩崩裂、怪石橫飛。兩個姑娘毫不畏懼,強烈的仇恨使她們更加勇猛,立即拔出血刃,又看準奢得阿窩的胸膛奮力捅去。奢得阿窩兩眼漆黑,疼痛萬分,滾倒在血泊裏,絕望地張著血盆大口亂咬,伸著兩隻爪亂抓亂撓,掙紮一陣便不動了。
咪穀和鄉親們聽到兩個姑娘的吆喝聲,紛紛拿著鋤頭、斧子跳出草窠,截住那些四下逃走的虎、豹、狼妖廝殺,很快就把它們統統消滅了。
大家奔進山洞,隻見奢得阿窩死了,兩個姑娘也倒在地上。原來在兩個姑娘把尖刀捅進奢得阿窩的胸口時,被山魔的兩隻利爪抓傷了。人群中一個小夥子哭喊著撲在姑娘身上:“阿哥喲,快醒醒,快醒醒吧!快睜開眼看看阿妹。”原來,那兩個姑娘是日則、努戛裝扮的,這哭阿哥的小夥子,正是梅霜她是瞞著阿媽和鄉親,女扮男裝來幫助阿哥除妖魔的。碑娘和鄉親們忙找來最好的草藥,給日則和努戛包紮,兄弟倆很快就蘇醒過來。
月亮出來囉,天地間一片光明;山風吹來囉,驅散了鎖在山間的迷霧。奢得阿窩和眾妖被消滅的喜訊傳遍了哈尼山寨,人們吹著巴烏,敲響牛皮鼓,彈起四弦,擁出寨子迎接自己的英雄。老歌手唱起了“哈巴熱”(哈尼族酒歌)讚頌勇敢機智的日則和努戛。
以後,為了紀念為民除害的日則和努戛,每逢祭龍節這一天,哈尼人總要選兩個英俊的小夥子裝扮姑娘,周遊寨子,表達整個民族的敬意。這個古老的風俗,代代相傳,一直延續到了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