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蔽天,被點了穴的赤羽無法轉身尋求那一抹雪白,隻得注視著前方幽暗的街道,迷惑、憤怒惶恐……漸漸在他心裏凝成了一個聲音,小白怕是不會再回來了……
“兩個時辰後,穴道自會解開,你……珍重!”
隻見身後懸掛雪白宮羽的男子倏然邁出了步子,雖蒙住了臉,話語中也是那般淡然,赤羽卻恍惚間聽到他離開之時留下那雨滴落地般的清脆之音,小白,這是哭了嗎?
這一別是要永訣了嗎?又有何事令你不惜——不惜背叛!
忽的,一束火光驟然照亮了赤羽眼前的街道,星星之火瞬息之間成了熊熊大火,染紅了他的雙眸……
然而,相比皇城外的殺戮大火,此刻的宮城卻那般寂靜,寂靜的可怕又可悲。
“阿阮,什麼時辰了?”
朝華殿上,慶王身著一襲暗紅黑紋華服,蒼白的指尖輕扯著沾了黑墨的硬毫,任由墨水沿著指縫滴落案台上的宣紙,卻一點也不在意。
“子時過半了。”
倏然,一個黑影自梁上落下,仿佛黑色羽毛般無聲,悄然地立於慶王身側,冷冽的眼底卻是對身前之人無可比擬的重視。
“好……好!”慶王猛地捏住手中硬毫筆,啪——!毛筆應聲斷裂落在白紙上,濃黑的墨水抹去了宣紙的潔白,卻遮不住他眼中驟然而起的光輝,“終究隻有這鮮血才能洗淨所有肮髒和汙穢,明日太陽升起之時便是大周王朝全新的開始!”
“可殿下並不想做這王朝的主宰,不是嗎?”望著慶王眼中那一點溫暖和希望,阿阮有些愕然,卻又有些明白,這皇城之中誰人不是這世上頂尖的戲子,但阿阮還是有些竊喜,至少在她麵前,殿下並未完全將自己藏起來,許是她對殿下並無所求,又或許殿下明白阿阮的世界就是他……
“哈哈,可能嗎?”乍聽阿阮一番話後,慶王卻忽的笑了出來,再轉過身子來,狹長的雙眸裏依舊是一如既往的對權勢充滿欲念,隻不過言語間卻暗藏了一些莫名情愫,“不過,這世上我隻相信兩個人,阿阮算得上一個!”
另一個又是誰呢?阿阮凝視著慶王的眸子,黑褐色的眼瞳深不見底卻莫名喜悅,莫名哀傷,罷了,是誰都不重要,不論如何她會永遠守著殿下,“多謝殿下信任,眼下還有一事,適才探子來報,通往南疆北域的要塞之地的大梁府和小梁府的兵馬果然已經急行軍了!”
“嗬……看來嶽父大人還真是說到做到,隻不過兩府的兵力早已不是當初的兩府了吧!”拾起案台旁的白絹,慶王擦拭著手中黑墨,旋即抬起頭望向殿外漆黑的夜空,莫名殺意悄然劃過他的眸子。
十年……十年了,大梁府多久沒有聽到過這個名字了,慶王漠然扔掉手中已經染黑的白絹,自懷中掏出一根羊毫筆,筆杆處布滿細微刀痕卻幾乎被磨平了。
“阿阮,你知道玉墨嗎?”
“曾聽說玉墨縣是大梁府乃至大周,盛產筆墨和硯台之地,卻不知為何一夜之間整個縣城都空了,所有人都憑空消失了,殿下……”殿下怎會突然提及玉墨鎮,阿阮不禁暗自擰了擰雙眉,似是想起什麼,十年前她第一次見到殿下的時候……
隻見慶王握了握手中羊毫筆,複又小心輕柔地放回懷中,隨即拿起斷落案台的毛筆遞給阿阮,輕揚的嘴角盡是森冷之氣,“是時候了,阿阮你該出發了,把這斷筆給沐太傅,他的人頭就是你要的答案!”
“阿阮馬上回來!”朝著慶王恭敬地低了低頭,阿軟旋即轉身毫不猶豫地朝殿門外走去,那般果決的舉止一如對慶王毫無懷疑的信任,仿若慶王要她的命,她也絕不遲疑!
凝望著阿阮消失在夜色裏的身影,慶王掛在嘴角的笑意卻霎時有些殘破,玉墨、母妃、阿阮……負了天下之人,卻獨不願負了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