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哥哥……太子哥哥,華哥兒不認得這個字,看起來好難寫。
華哥兒,這個字是天道的天,天下的天,不過也確實很難……
太子哥哥……
滿是書香的屋子裏,一名孩童顫巍巍地站在椅子上,緊緊靠著身前的案台,另一名年齡稍大些的孩童則側立一旁,審視著案台上的字帖,眼中卻是不符年紀的沉重。
忽的,卻見同樣在這屋子裏,那椅子上的稚兒不見蹤影,取而代之都是大人的身影,徒留那名年紀稍大的男童紅著臉與身前的大人們爭執。
“父皇,你不能這麼做……”
“我要去救華哥兒!”
此時,一名身穿帝師鶴袍,鬢角染了些許白雪的男子慈祥地笑著,微微彎著腰伸手摸了摸男童的肩膀,“殿下且放心,皇上不會這麼做的,二皇子也會平安歸來的,相信老頭我吧!”
夫君……夫君……
熟悉的呼喚瞬息打碎了種種畫麵,東宮內,周玉倏然睜開了雙眼,卻見沐嫻一臉焦急地替他擦拭著額頭的汗水,“嫻兒,我沒事,不過是做夢了。”
“什麼夢讓夫君這般不安焦急?”見著周玉醒來了,沐嫻遂收起手帕,拿起一旁的披風輕聲下了床,自桌旁斟了杯茶走了過來。
“沒什麼,往事而已。”接過沐嫻的杯子,茶水入喉,涼了他一池心湖,猶如當時他看著慶王幼小的身軀滿身是血的倒在宮門口,森冷,寒涼。
曾經的美好為何會變成如今的廝殺,周玉不明白,或許至始至終他都不曾看清過父皇和慶王,明明他們是至親血脈相連之人。
忽的,寢宮大門傳來些許聲響,周玉抿著嘴望了過去,伸手取下懸掛一旁的長劍,徑直將沐嫻擋在身後,宛若劍鋒的雙眉透著凝重,心裏卻幾番思量,今夜與往常並沒有什麼不同,也沒有消息顯示他的‘病重’已經穿幫,可心裏總是莫名不安。
“參見太子殿下!”
隻見一頂黑色帷帽自門外悄然而入,如雪的銀發若隱若現,周玉打量著來人的身形,視線卻落在了那一枚通透翠綠形若烏龜的玉佩上,暗自思襯著,雪發綠龜……莫不是重九提過的那人?
“閣下是……玄武,子良?”
“殿下?”存著些許訝異,玄武弗再開口,言語間便有些驚奇,暗暗想著,過往他並未與太子殿下直接照麵過,殿下又是如何得知,許是少主提起過?
知曉來人身份,周玉暫且放下心來,將橫著的佩劍放了下來,指了指玄武腰間的玉佩,淡淡地笑著說道,“那‘玉佩’的故事本宮早已如雷貫耳了,你且起身說話。”
正當玄武有些尷尬地起身,準備將‘此頁’翻篇,道出此行的目的,忽的,宛若流火的光芒驟然在窗外頻頻閃現,箭尾羽毛破空的聲響越來越重。
“殿下……殿下,不好了!”
十五一臉慌亂低闖了進來,連帽子掉地上都不曾察覺,顫抖的雙手還隱隱血漬,“有人圍了東宮,還放火矢!”
沒想到他們動作這麼快,得抓緊時間了,玄武心下一定,遂拱著手朝周玉進言,“殿下,太子妃,事不宜遲,此行便是少主料到皇城會有變,派我前來護送你們出宮!”
事關太子大師兄居然沒有親自來,看來燕雲將有大變了,沐嫻不自覺地挽住了身側的周玉,藏下滿心憂慮,此時她要比任何時候都要堅強冷靜,不能再拖累他們了!
似是感受到妻子一閃而逝的顫抖,周玉伸手撫了撫沐嫻的手臂,如玉的眸子裏雖有詫異卻無半分膽怯,然語氣裏隱隱夾雜著一絲無奈,人心到底能狠到何種地步,他不懂……或許永遠都不會懂!
“走吧,或許隻有這熊熊大火才能讓東宮涅磐重生……”
“來之前少主已將密道之處告知與我,說殿下應該也知道。”徑直朝著隔了長長屏風的側間書房走去,玄武邊說邊加快了腳步,走到書櫃前用力推開,一個密道悄然出現在眾人眼前,“殿下,太子妃請!”
然當三人皆進入密道時,周玉忽的想起什麼,轉過身走到密道口,卻見十五淡然地站著書櫃旁,腳下步子卻未移半寸,“十五,你怎麼了還不快進來?”
倏然,十五微微揚起了嘴角,蒼白的臉色襯著笑容竟是別樣溫暖,隻瞧他不言不語,卻緩緩伸出手推動書櫃,慢慢地封住道口掩去蔓延的火光,絲毫未感覺到後背潺潺流血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