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母親去後,林璿這麼多年多虧外祖母照料,如今林璿已然漸大,不好再在親戚家住著,今兒便與外祖母告辭,希望外祖母應允。”低垂下頭,長長的睫毛遮住了水眸裏所有的情緒,或許是因為傷過了,林璿的聲音聽起來也沒有什麼起伏,隻有親近之人才能感覺到其中的疏離與冷漠。
作為林璿外祖母的張老太太自然聽出了林璿聲音中的疏離冷漠,正是因為如此,她的心裏才慌張不已,也顧不得自己的老太君身份,隻驚訝道:“璿兒這話何意?再說了,你父母都已亡故,你一個女孩家的,離開府上能哪裏?外祖母不放心。”
“外祖母有什麼不放心的,縱然璿兒離開了,也斷然不會無家可歸的。”
聽林璿這話,張老太太麵上亦是有些鐵青之色,攬著林璿在懷中,道:“璿兒,你叫外祖母如何舍得,你母親已經先我而去,你若是再走,那外祖母也隻有一死方才能謝罪,才不枉你爹娘將你托付於我的心意了。”
“外祖母若是果真疼惜璿兒,倒不若放了璿兒離開,璿兒這麼些年外祖母對璿兒很好,爹娘若是知曉,九泉之下亦會安息。”
張老太太看了看自己麵前亭亭玉立的外孫女,又想起了前日婉兒信中所述之事,心裏左右為難了半天,終究是下定了決心,璿兒啊,你也別怪外祖母,為了張家,為了你大表姐,外祖母也是不得已啊!想到此處,張老太太壓下心裏的愧疚,隻是長歎道:“璿兒啊,這個節骨眼上你如何能走,前兩日你大表姐那邊傳來消息,說是武安侯有意納你入府。”說出這一句話,張老太太明顯覺得卡在自己喉嚨裏的骨頭沒了,下麵的話也說的順暢多了:“璿兒啊,女人這一輩子不都這樣。你要知道武安侯府不比我們府上,武安侯年紀雖然大了點,可年紀大點才會疼人不是,你入府雖然為妾,可憑你的相貌,宮裏有你大表姐撐腰,外麵又有我們府上,也斷然不會有人難為你,而且再加上武安侯府的富貴,你這一輩子也就不用擔心了。”
即便是已經有所預料,在張老太太的嘴巴一開一合的講述嫁入武安侯府的美好後,她的心還是如墜落穀底一般冰涼,心中本還有一絲絲希冀張老太太能站在她這一邊,如今已經全部化作泡影。那武安侯是何等人物,京城可以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平日最愛糟蹋十二三歲的女孩子,那些落到他手裏的女孩子有幾個好下場的,老太太,您也舍得!
於是林璿從張老太太懷中起身,聲音飄忽中帶著幾分難以隱下的淒然,道:“本來以為林璿外祖母尚有一絲疼愛母親,疼愛林璿之心,如今林璿總算是知曉了,這些年來,也算是林璿和母親還了外祖母的吧,可是林璿終究是林家的女兒,林家的女兒縱然再落魄,也不能讓別人肆意操縱自己的人生!”說到這兒,林璿的聲音反而堅定了起來,一時間反倒震懾眾人。
張老太太一時間相對無言,畢竟林璿所言句句在理,王夫人瞧著張老太太和一家相公張少卿黯沉的容色,心裏雖然驚懼,可又禁不起自己女兒信中六妃之一位子的誘惑,隻得硬著頭皮開口道:“外甥女此言差矣,先不說這天大的喜事,單說老太太對外甥女也是也是再好不過了,雖然不是金蓴玉粒,可平日裏有點什麼好東西都想著你,連我們府上的小姐都要往後讓一步,外甥女又怎麼可以說這話來傷了老太太的心呢。”
林璿也不搭話,隻是盯著張老太太,仿佛張老太太不給她一個答複就不罷休一樣,張老太太被林璿盯的渾身不自在,可還是要打起精神開口道:“你舅母說的是,你如今孑然一身,上無叔伯照料,下無兄弟相扶,嫁入武安侯府,雖然位份上難聽了點,但卻是實實在在的好處啊。”
林璿聽了張老太太這番話,徹底死了心,也不再繼續跪著了,反而緩緩站了起來,姿勢優雅好像一隻睡蓮緩緩從水底升起,站起來後,林璿整個人就像是變了一個樣子,哪裏還有方才的淒苦,有的也隻是冷漠罷了,就連見慣了大場麵的張老太太一時間也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