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
當造型優雅的咖啡杯自我唇邊離開的時候,這個字淡淡地流瀉出來。
成整個人僵在那裏,英俊的麵龐上目光如刀。
“桑,你會後悔的。我要讓你後悔!”
做男人做到這份上,大概就叫做失敗吧。我冷笑一聲當作對他失敗的回應。
像我這樣的女人,即使到了最後,也沒能在情感的領域裏學會寬容,所以愛上我的男人注定得不到救贖。
再抬頭的時候,成已不在。我的目光定格在酒吧間陰暗的角落裏。
黑衣黑裙的女人背對著我坐在吧台最遠的高腳凳上,一頭淩亂卷曲的長發浸著夜色般的潮濕。我無從想象她的眼神,但我分明看見一直黑貓伏在她交疊的雙腿上,透過那女人空洞的軀殼回頭看我,金黃的眼眸,幽藍的光。
那一刻,所有的燈都熄滅了,四周喧雜的聲音也如潮水般退去。有一隻黑貓在微涼的夜色中溫柔地看我,身後是一地哭泣的月光。
“是詭魅嗎?我好想你……”
一個女人所有悲傷的極致在這樣的重逢裏瞬間釋放,洶湧地仿佛要把自己和別人全都淹沒。
我想我得要回我的貓,起身一步一步向吧台走去,卻發現那女人如泡沫般消失在空氣裏,四周依然是渾黃的燈,喧雜的人聲。
“那個帶貓的女人呢?”我問。
“小姐,您看錯了吧?本店是不準帶寵物的。”
酒保的神情驚訝,似乎在看一個酒後胡說八道的女人。
“剛才明明就在這裏,一身黑衣黑裙的女人。”
“小姐,你真的喝醉了。”
順著酒保的目光我看向自己,那一身妖冶的裙衫正緊貼著我的肌膚,冰涼如水的感覺讓我手中的酒杯瞬間滑落。
哪兒來的酒?眼看著血色芬芳的液體滲入裙角,我的腦中一片空白。即使將洗手間的水流擰到最大,我依然弄不清這一切的真相。
夢太過於真實就變成了傷害,因為不容易逃避和醒來。
我試著讓自己平靜下來,可是做不到。頹敗中猛然抬頭,目光觸及到鏡中的自己。
漆黑的卷發,腥紅的手指
金色的眼影,冷漠的神情
左手緊握住銀色的匕首,右手倒提著一隻死去的黑貓!
而血順著鏡子在洗手間狹小的空間裏泛溢開來,瞬間布滿了整個地板。仿佛某種急欲傾訴的情感以排山倒海般的駭人姿態向我湧來,迫使我尖叫著奪路而逃。
那一刻我終於徹底絕望了。詭魅死了,我今生都不用再找尋它了。
那麼為了它,為了這場一開始就注定結束的愛情,活著的人應該做些什麼呢?
我想到了兩個字——殉葬。
這才是愛情的極致之美。像櫻花般整朵地凋落,將生命定格在最激情地盛放中,而永恒就等在那裏。
4
獨自躺在冰涼的床上,我感到從未有過的溫暖。第一次如此清楚地知道自己要幹什麼,將要去哪兒,愛怎樣的人……原來戀愛中的女人不一定很傻,而書上說的也不一定全對。
終於微笑地閉上雙眼,卻在黑暗中看見了成的臉。
那個英俊的男人,目光如刀,帶著滿臉肅殺的神情一步步走向熟睡的我,黑暗中他的手輕輕地撫上我的臉,然後是他怨恨的聲音在空氣中徘徊:
“為什麼不愛我?為什麼不愛我?!”
突然,成從背後抽出尖刀,卻在手起刀落的瞬間發現了伏在我身旁的一隻黑貓。於是黑暗中劃出一道白光,輕易地將詭魅從我的生命中切除。
我跌坐在命運的門外,清晰地看著這一切靜靜地發生直到結束,顯得如此無能為力。
成提著刀從我身邊慢慢經過,抬頭仰望的瞬間有血滴落在我臉上,像是誰的眼淚。那一刻我記起他曾經說過的話:
“桑,你會後悔的。我要讓你後悔!”
故事進行到這裏,似乎可以聞到一股宿命的氣息,仿佛一切除了繼續別無選擇。就像某種仇恨決不會如同善良的人們所期待的那樣草草收尾,除了無止盡地擴張和蔓延找不到別的出路。
因為愛,我跟成注定要彼此傷害,得不到救贖。
而一個女人驚恐的叫聲一遍一遍地刺痛我的耳膜,我知道這場殺戮並沒有結束,最後死的會是我吧。不想再抵抗命運的安排了,既然已決定殉葬,選擇何種方式離開又有什麼意義呢?死吧,去到我愛的人身邊,給我擁抱它靈魂的機會。
“你這不負責任的女人,你難道忘了你曾經許下的諾言嗎?”
黑暗中有一隻手輕輕地托起我的臉,微涼的手指敲著我胸口心髒的位置,一下一下合著心跳給我睜開雙眼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