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說到尉眷血洗伊吾城,大肆擄掠後返回國內。這次大勝正值皇帝拓跋浚親政、馮氏封後、確立皇太子之時,真真是四喜臨門,拓跋浚自然心中高興。老將軍尉眷曆仕拓跋嗣、拓跋燾、拓跋浚三代帝王,居功至偉,戰功卓著,是時候讓老將軍離開那蠻荒苦寒之地,回國頤養天年了。
於是拓跋浚一紙詔書,征召尉眷返回首都平城,任命尉眷侍中、太尉,晉封漁陽王。因尉眷已經年老,拓跋浚還特賜老將軍可以拄拐穿鞋上殿議事。放下政府給予尉眷各種榮華富貴不提,拓跋浚此時正在和他的智庫們悄然調整著國家的戰略。
上一章我們已經分析了北魏帝國由於過度擴張,深陷西域泥潭,而相比較西域這塊骨頭而言,江南才是一塊不折不扣的肥肉,可惜江南地區無論從地理環境、風俗習慣、思想信仰等等方麵都和北魏差異巨大,就像油和水不能相融,這就要求北魏帝國的統治階層要把自身改造為“酒精”,這樣才能把油和水融合在一起。於是北魏帝國在拓跋浚的領導下,國策很自然的從四處攻戰向勤修內政、統一思想的方向轉化。當然,從北魏帝國統治階層角度講,勤修內政的目的是讓國家強大,國家強大的目的還是繼續擴張!套用二戰前日本首相田中義一的《田中奏折》的語式,北魏帝國在拓跋浚時期的國策就是:惟欲征服西域,必先征服江南;如欲征服江南,必先勤修內政!萬裏之行始於足下,拓跋浚對於國家的改造正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首先,解禁信仰,恢複民間禮佛。在戰火紛飛,人命比狗命還賤的魏晉南北朝時期,中國大地上各族老百姓深受荼毒,精神上的極度壓抑需要平複,需要宣泄,而正是在這一時期,印度的佛教適時地傳到中國。
佛教宣揚“因果輪回”,教導人們:第一、認清自己現在所受之苦皆是前世報應;第二、要積德行善,為下世輪回積福。佛教的這種理念,從大眾角度講,可以大大緩解他們在現實生活中的痛楚;從統治階層講,可以教化人們在當下行善,安心做順民,從而穩定社會秩序。於是,無論在南朝還是北朝,信佛之人浩浩湯湯,大有替代中國本土宗教道教的趨勢。
但是,佛教信徒過多,則對國家資源造成巨大的“浪費”,因為佛教徒不服兵役徭役,不向國家納稅。各級寺廟就像一個個人口黑洞,在宗教信仰的庇護下,一定程度上脫離國家統治。在戰爭頻發年代,人口就是最大的戰爭資源,於是北魏帝國在世祖拓跋燾時期,就掀起一場“滅佛”運動,表象上看,是崔浩鼓動的教派之爭(崔浩是道教徒,參見“星落平城”),其實是拓跋燾在和佛教界爭奪人力資源,把還俗的教眾驅趕到戰場拚殺,或在農田中勞作。
而在高宗拓跋浚年代,由於國策的轉變,刀槍入庫,馬放南山,人口必然會大大增加,而戰爭對壯丁的需求又大大減少。此時,佛教對於平複社會心態,減少叛亂暴亂,穩定帝國統治的優越性就越發體現出來。
其實,北魏帝國早在拓跋燾“暴死”的452年就開始解禁佛教信仰,詔令各州郡縣老百姓在集中居住的地方,允許建立一座寺廟。老百姓打算當和尚的,允許自由出家,大州可以有五十人,小州可以有四十人。於是,過去在拓跋燾時期摧毀的寺廟佛像大都修複。在拓跋浚親政後,更是把尊佛禮佛推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史載京師沙門師賢,本是西域一小國皇族,後來皈依佛門,成為大師級人物,並在涼州傳教。北魏平定涼州後,師賢來到京城。後來“太武滅佛”,師賢以醫生名義還俗,但內心信奉佛教不改。拓跋浚受感於師賢的智慧和忠誠,親自為師賢剃發,封師賢為道人統,基本就是“國師”待遇。後來師賢去世,另一個大師曇曜接替他的位置,並改名為沙門統。曇曜的故事更加傳奇,拓跋浚恢複禮佛的第二年,曇曜大師來到京城,正趕上皇帝出行,而拓跋浚的馬匹居然上前銜住了站在路邊的曇曜的衣服,於是曇曜大師和皇帝就在路邊相見。當世人都說這是馬匹認識善人的結果。
現在網上總是能看到許多大V們批判我們國家是多麼不民主,和西方民主世界比就是一無是處。其實說到宗教信仰,我看我們和西方世界比恰恰反了過來:西方人信基督教,而基督耶穌是他們唯一的神,這在思想境界上麵是不是也是“個神崇拜”,極度集權的意思呢?我們東方人信仰佛教,佛教講究個人的自我修行,所謂一念成佛,隻要有悟性,人人皆可成佛,這種崇尚個體,自我完善的思想體係不正是民主自由的體現嗎?西方世界是肉體的“相對自由”加思維意識的“****”,而中國則是肉體的“相對****”加思維意識的“自由”;中西方這兩種體係之間又怎能輕易判別優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