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太平天子(下)(1 / 2)

上回說到北魏帝國在拓跋浚的領導下,對帝國的國策進行戰略轉型,全麵停止戰爭,勤修內政,而首先做的就是重拾人民宗教信仰,並借助佛教平複人民情緒,穩定社會結構。

在解禁佛教以後,拓跋浚還大力提拔漢族官員,提升北魏帝國官僚機構的管理水平,通過儒家思想治理國家。

在拓跋燾後期,曾經發動過“崔浩案”,把崔浩所在的崔氏家族以及許多漢人望族連根拔起,狠狠打擊了漢人在北魏官僚體係內的勢力。我在“星落平城”這一章中曾分析到,歸根結底,還是崔浩在漢人爭取在北魏政府中的政治地位的運作中,走的太過激進,導致北魏朝廷鮮卑貴族的反擊,拓跋燾是個政治生物,權衡利弊後才對崔浩為代表的漢人官僚集團痛下殺手。

但國家要治理,就需要大量人才。在拓跋浚執政期,就不得不再次重用漢人,為帝國效力。其中最著名的代表就是高允。高允當年就和崔浩一起修《國史》,和當時太子拓跋晃的關係很好,崔浩被判死刑之時,高允還在朝堂之上跟拓跋燾據理力爭過,在拓跋晃力保下才免遭遇難。不過從另一角度講,高允當時也是位微言輕,拓跋燾沒感受到高允的威脅,所以也就放了他一馬。在拓跋浚一朝,高允被重新啟用,被提升為中書令(宰相級別)。拓跋浚十分器重高允,平時經常稱高允為令公,而不叫他的名字。

士為知己者死,高允也盡心盡力為拓跋浚在治理國家中出謀劃策。史載高允喜歡直言相諫,朝廷內有什麼舉措不得當時,高允就立刻求見拓跋浚。而拓跋浚總是屏退左右侍從,單獨一人和高允商談。有時,從早談到晚,甚至一連幾天都不出來。高允說話有時言辭激烈、切中要害,拓跋浚聽不下去,就命令左右侍從先把高允攙扶下去休息,但他始終對高允很尊敬。

一次,有人直接上書,措辭激烈地批評朝政,文成帝拓跋浚看完後跟大臣們說:“君王和父親是一樣的,父親有錯,兒子應該不會把過失寫在紙上,在大庭廣眾之下進行勸諫,而會在偏私之處和父親麵談,以保全父親的顏麵。臣下侍奉君主,又何嚐不是這樣?君王有過失,臣下不能當麵陳說,反而用上書的方式進行公開勸諫,這是想要使君主的短處昭彰於世,以顯示自己的正直嗎?像高允那樣的人,才是地地道道的忠君之臣。朕有了過失,他沒有不當麵直接批評的,甚至有些話,朕已經難以接受,但高允並不回避。朕由此知道自己的過失,但天下人卻不知道,難道這不是最大的忠心嗎?”

拓跋浚一席話,其實道出了政治生活或者說職場生涯的真諦,在和老板對話時,應該做到意見到位,但一定給老板留足麵子。這可不是所謂的職場“厚黑”學這麼膚淺,《淮南子》有雲:“恃親而不恭”,在帝製的社會中,如果不加強帝王的絕對權威,其行政效率必然下降。看現今的美國社會,應該算是比較平等吧,但在美國軍中,軍官和士兵就享受完全不同的待遇,這種等級製度的劃分,就是使士兵對軍官產生一種敬畏,這樣在殘酷的戰爭中才能做到令行禁止。職場中的企業管理也遵循著同樣的原理。

有人會說魏征和唐太宗不是這個理論的反例嗎?其實這是大家對於這對君臣片麵的理解。魏征原是李世民的政敵太子李建成的謀士,玄武門之變後,李建成被殺,魏征本求一死,但李世民並未殺他,而是把魏征收為己用。這兩個人的關係其實很微妙,李世民政變上台,很想修改自己在後世中的形象,於是對於“魏征”這樣政敵陣營中的標誌性人物就顯示出異乎尋常的“寬宏大量”,你越是罵我,我越不殺你,“魏征”就變成了李世民的一塊榮譽勳章。當然,這種“勳章”隻有魏征這樣沒有政治號召力的人才擔當的起,對於李建成和李元吉的子嗣,也就是李世民的侄子們,這位唐太宗還不是拉下臉來殺了個幹淨;對於魏征來講,一開始應該是想通過罵李世民來求一死,從而給舊主李建成殉葬,以保全自己忠義之臣的氣節,後來李世民治理下的王朝蒸蒸日上,魏征死意漸去,其“直言進諫”的風骨中確實隱含有“沽名釣譽”之嫌。李世民和魏征這對君臣是特定曆史條件下的產物,試想魏征如果麵對的是李建成的話,應該不會如此“出言不遜”;而李世民治下也隻有一個魏征,其他大臣又有誰敢如此不顧及李世民的麵子而“直言進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