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需要犧牲。當然,是別人的犧牲。--FrancisUnderwood《紙牌屋》
公元500年夏4月的一天,南齊帝國首都建康城已經燥熱難當了。在宮城中的一處大殿中央,五花大綁著一個衣著華麗的年輕人,而在這個年輕人四周,則圍繞著一圈屏風,使得這個年輕人無法看到屏風外麵的景象。屏風外,有幾十個皇家侍從模樣的小廝在不停的對著大殿中間那個年輕人擂鼓吹號,並不斷圍繞著屏風跑動,一時間,大殿內鼓噪喧天,一片烏煙瘴氣……
屏風內的年輕人眼見著屏風上人影晃動,耳聽著外麵的鼓號齊鳴,隻覺得一陣目眩神迷,不由自主歇斯底裏地狂叫起來……突然間,屏風外麵的鼓號戛然而止,小廝們也停止了跑動,大殿內變得鴉雀無聲,隻留下那個被綁著的年輕人還在嘶啞的哀嚎,倒是襯托得這個大殿寂靜的讓人毛骨悚然。
這時,一扇屏風往後一側,閃進一個太監模樣的人來。那個太監鄙夷的望著年輕人,等到他的哀嚎聲稍稍平息的時候,太監撇著公鴨嗓子說到:“江夏王,咱們皇上讓我給你捎個話,你前幾天圍攻宮城之時,就是這樣對待朕的,今天也讓你嚐嚐這滋味……”
太監話中的“皇帝”當然指的是我們的“老朋友”,曆史上鼎鼎大名的“東昏侯”蕭寶卷,而那個屏風中的年輕人,則是蕭寶卷的三弟,江夏王蕭寶玄。江夏王蕭寶玄怎麼會“圍攻宮城”呢?他又是如何兵敗後被蕭寶卷抓來作踐的呢?事情還要從我們上一章所說的裴叔業投降北魏獻壽陽說起。
我們在“壽陽的淪陷”那一章已經跟大家交代過,由於蕭寶卷擴大化的殺戮行動,導致南齊帝國政府內外在公元5世紀6世紀之交一片烏煙瘴氣,各級官員都難以自安,於是駐守在帝國邊疆壽陽的豫州刺史裴叔業權衡再三,最終選擇投降了北魏。而壽陽的丟失,導致南齊帝國依據長江、淮河的立體防線被打開了一個小口子,南北兩大帝國沿淮河的國境線在淮河南岸南齊帝國一側,出現了一個以軍事重鎮壽陽為中心的“突出部”。
蕭寶卷豈能允許北魏帝國穩占這個南下入侵的橋頭堡?於是立即派遣平西將軍崔慧景和衛尉兼豫州刺史蕭懿率領水、陸兩路大軍,分別從東、南兩個方向反攻壽陽。豫州刺史蕭懿是南齊帝國雍州刺史蕭衍的大哥,他接到命令後,火速趕往合肥地區(南線攻擊出發地)安排出兵事宜,我們暫且不說。單看平西將軍崔慧景的東線攻勢。
我們在連載中多次說到,在春夏之交南方可以利用精銳水軍通過封鎖淮河,從而切斷敢於在這個時期還滯留在淮河南岸的北方軍隊的防禦戰略。這次南齊反擊壽陽的攻勢自然和這一戰略相契合。反攻壽陽是否成功的關鍵在於崔慧景的水軍是否可以完全切斷北魏壽陽駐軍的補給線。所以南齊皇帝蕭寶卷自然也對崔慧景報以厚望。
史書記載,蕭寶卷一身戎裝,親自到城外為崔慧景送行。崔慧景單人獨騎穿過長圍屏障,來到一座臨時搭建的高樓,皇帝蕭寶卷就在那裏等候著他。史載崔慧景和蕭寶卷說了幾句話就拜辭而出,出得屏障之後,崔慧景麵露喜色……
看到這裏,看官可能會覺得奇怪,大戰在即,崔慧景怎麼會“麵露喜色”呢?其實這不難理解,當時正值蕭寶卷大肆猜忌殺戮大臣之時,蕭鸞給蕭寶卷留下的“六輔臣”早已被屠殺殆盡,更有甚者,軍方代表原太尉陳顯達和原雍州刺史曹虎也先後命喪黃泉,崔慧景被“單人獨騎”召喚到城外長圍中的一座小樓上,誰知道那裏是不是皇帝給自己設的圈套?所以就算崔慧景忠心於皇帝,在當時的大背景下也必然心中惴惴,而且,事實上在那時崔慧景早就心生反意,並和蕭寶卷的三弟江夏王蕭寶玄暗中來往,計劃擁立蕭寶玄為帝,廢黜當今皇帝蕭寶卷……所以,當崔慧景受到蕭寶卷嘉獎勉勵之後安然無恙的走出長圍時,他又怎能不慶幸陰謀還未泄露?於是崔慧景長出一口氣,麵露劫後餘生的喜色,真是再正常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