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4節融小我於大我,拓展生命的深度
任何崇高的道德行為,都含有自我犧牲的因素,刪除了自我犧牲,固沒有孝道,也沒有厚道,而且沒有了愛。道德就成了一句空話。
虎嘯深山,龍潛海底,駝走大漠,雁排長空,萬物都有它的極致之美。人生亦然,也有自己的極致。人生匆匆,如白駒過隙,如流星劃過,我們不能選擇生命的長度,但我們能夠拓展生命的深度,為短暫的人生增添更為動人的一筆。
道德,無疑是動人的,而柏楊先生認為:“任何崇高的道德行為,都含有自我犧牲的因素,刪除了自我犧牲,故沒有孝道,也沒有厚道,而且沒有了愛。道德就成了一句空話。”所有崇高的道德,都是與犧牲相關聯的,或許如此才能凸顯道德震懾人心的力量,又或許如此才能使道德化為永恒。但無論何者,犧牲都成了道德的伴隨之物,因為有著它的存在而使道德顯得更加耀眼奪目。
《佛經》中有這樣一個感人至深的故事:
佛陀在因地時,有一回與五百商人同坐一條船,船上有一個賊,想殺五百商人竊取金銀珠寶。佛陀當時心想:如果告訴商人,賊一定活不了;不告訴商人,賊一定會殺商人。怎麼辦呢?
無奈之餘,佛陀自己就把賊殺了。
讓這賊殺五百商人,他會墮入無邊地獄的,佛陀在因地時大慈大悲完全無我,想:“我自己來下地獄,我來解救他。”因而以大悲心做下這“殺一救眾”的偉大創舉。正所謂“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便是“犧牲”的極致。在現實的人世間,同樣有偉大的犧牲之舉。
秦朝末年,韓信發兵襲齊。齊軍敗退,齊將田橫悲憤交加,為圖複國之計,自立為王,率部屬500人隱入海島(即今田橫島)。
公元前206年,劉邦建漢稱帝,為消滅各地殘餘反抗勢力,劉邦又派使者來島招降:“田橫來,大者王,小者封侯,不來則舉兵加誅。”麵對劉邦的再次召見,田橫出於“國家危亡,利民至上”的思想,為保全500部屬性命,毅然帶著兩名隨從前往洛陽朝見劉邦。但行至洛陽30裏外的屍鄉時(今河南偃師),田橫獲悉劉邦召見的目的旨在“斬頭一觀”,憤然對隨從說:“當初我和劉邦都想幹一番大事業,而如今一個貴為天子,一個卻要做他的臣子,我忍辱負重隻不過是想保全我500人的性命,劉邦見我,無非是想看我麵貌,此地離洛陽30裏,若拿著我的人頭快馬飛馳去見劉邦,麵貌還不會變。
”言外之意是:我死,劉邦會認為島上群龍無首,500人的性命也就保住了。說完,不顧隨從再三跪求,遙拜齊國山河,悲歌:“大義載天,守信覆地,人生遺適誌耳。”慨然橫刀自刎。田橫自殺後,二隨從急將田橫之首送至洛陽,劉邦看到田橫能為500人自殺,感動落淚說:“竟有此事,一介平民,兄弟三人前仆後繼為齊王,這能說不是賢德仁義之人嗎?”遂派兩千禁軍,以王禮葬田橫於河南偃師,並封田橫的二隨從為都尉。二隨從不被官位所動,埋葬田橫後,隨即在其墓旁挖坑自盡。留島的500兵士聽說田橫自殺後,深感“士為知己者死”,田橫為保全屬下性命而去洛陽,他們為表達對田橫的忠義之心,遂集體揮刀自刎。
田橫為賓客謀利殫精竭慮、捍衛國家堅貞不屈、大義載天、守信覆地、舍生取義甘拋頭顱的大無畏精神,真乃大英雄也。對田橫的評價,司馬遷曾說過:“田橫之高節,賓客慕義而從橫死,豈非至賢!”唐朝的韓愈也這樣說過:“自古死者非一,夫子(田橫)至今有耿光。”田橫用他的生命印證了柏楊先生的“道德犧牲”,也踐行了孟子所言的“舍生取義”之理。
“生,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身而取義者也。”幾千年前的孟子麵對心靈的選擇,毅然發出了舍生取義的呐喊,是心靈的選擇激發出了先哲的思想火花。“刪除了自我犧牲,道德就成了一句空話。”柏楊先生探尋到了道德最深的層次,用沉甸甸的“犧牲”,對孟子的話重新做的解讀,是對中國人期盼之情引發了先生的深度思考。
“犧牲”,未必非要“舍生”,未必時時需要佛家“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悲壯,隻需在人生路上,多行仁義之事,大義為先,融個人的“小我”於社會的“大我”之中,舍得貪婪、舍得名利、舍得自我,便能活出人生的極致,同時也為道德增添更為動人的光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