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桓的腦子也在飛速轉著,想知道自己到底說了什麼高深莫測的話,讓隊長的眉頭皺得像個鐵疙瘩似的......兩個人各轉心思,一時都沒說話。
大眼瞪小眼的,終於還是齊桓吃不住勁兒,想先說點兒什麼,“這三多子也真有意思,說成才喜歡瞄準鏡,要給他買一個帶回去,可你猜他們用的什麼?八一杠!光榮而古老的八一杠!你說那不是給馬車配個發動機嗎......”
齊桓住了嘴,並且打定主意回去後要在台曆上標注“今日慎言”!——隊長那是什麼表情,不是哭不是笑的?
齊桓不想說了,袁朗卻還想問,“煙……也是給成才的?”
“是。”齊桓愣愣地點頭。三多子說草原上太悶,但是直到交錢了還在猶豫,說抽煙不好,後來還是齊桓替他拿的主意。
“哦。”袁朗癱進椅子裏,他確認自己的思維定勢遇到了挑戰。曾經,他為自己善於從蛛絲馬跡中發現問題而自豪,今天,他用同樣的辦法分析許三多卻走進了死胡同!看來,自己該換個角度了,至少在麵對許三多的時候……
“他還說什麼了?”
齊桓覺得自己快瘋了,從評估到現在,隊長和平日簡直判若兩人,一驚一乍、神神道道的,他受什麼刺激了?“沒說什麼,基本上都是我問他答。”
完全能想象!袁朗微哂。
“那你都問他什麼了?”
“問……”齊桓本來已經斷定他的隊長神經短路了,才會象狗仔隊似的,但是一看到袁朗的神色,他噤聲,然後,頓悟。
袁朗是真的在苦惱!而且他找不到突破口!今天以來的種種反常,戲謔也好、挑釁也罷,隻能說明一個問題,他是在用這種方式排解!齊桓不無哀怨地發現自己又成了隊長的試驗田——袁朗曾經大言不慚地說a人不難,a專門a人的人也不難,a了人又在被a的人身上找到靈感才有點難,說這話時他就看著齊桓。所以這些年裏,齊桓和他在很多時候都像在鬥智鬥勇,齊桓不知道自己贏沒贏過,但是他很滿意於自己是那個陪著隊長的人,這會使他的隊長在所有的考驗麵前,不至於孤獨……
齊桓短暫掙紮,終於還是放棄了“憋死他”的念頭,決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事無巨細、逐一彙報,他告訴自己不是為了幫隊長,而是怕城門失火魚倒黴、是為了避免有可能的無妄之災……
“許三多在說到成才的時候話比平時多,”正式的談話,齊桓不再叫“三多子”,“他和成才不僅是同鄉、同部隊那麼簡單,他好像是把成才當成了依靠,總覺得成才什麼都比他強!”猶豫了一下,齊桓加了一句:“讓他說的,我對成才的看法都有些改變,不那麼煩他了!”
袁朗不置可否,“別的呢?”
“別的?”齊桓回想,決定還是把自己“吃癟”的事講出來,但願能給隊長一點兒啟發。
“我問了他個腦筋急轉彎,”齊桓不看袁朗,不希望自己威風掃地之後再被對麵的人踏上一隻髒腳,“說開車在路上,突然遇到一個人和一條狗,躲已經躲不開了,問他軋人還是軋狗……”
袁朗同情地望著齊桓,曾經的屠夫竟然淪落到要靠這樣的文字遊戲來跟人搭訕,看來沉默真的是金,許三多能把狼外婆逼成幼兒園阿姨。
齊桓苦笑,“他說軋狗!”
袁朗莞爾。
“我說不對,不能軋狗,他說那怎麼辦,反正不能軋人,我說你不會踩刹車啊?!”齊桓把頭上的帽子抓下來,借以掩飾煩躁,不曾想這個舉動更引起袁朗的好奇,目光炯炯地等著聽許三多怎麼說。
齊桓咬著牙,學著許三多的語氣,“他說,你問的、你問的是軋人還是軋狗,你沒說可以踩刹車!”
那個人說完後,還一副“你沒說清楚”的表情,齊桓當時一腳跺在刹車上,才避免了失控衝向山崖……
袁朗微張著嘴看著齊桓,傻掉了。
答錯的人很多,聽到標準答案後還認為自己對的人恐怕沒有,不僅認為自己對還能講出一番道理的人……
“天才!”袁朗喃喃。
他看了齊桓一眼,終於決定無視後者的鬱悶,不管不顧地大笑起來……
笑夠了,袁朗的眼睛亮了,“謝了,齊桓!”
齊桓不敢相信地看著袁朗,他,找到想要的東西了?
袁朗看著齊桓,輕聲卻堅決:“他將是我們的羅文!”
羅文,美西戰爭中一個普通的中尉,把信送給加西亞將軍的那個人,勇氣和堅持讓他完成了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
許三多,戰友們“犧牲”以後他才有主見,吳哲說“信任這種天賦不是每個人都有的”,恰恰許三多就有,他對齊桓說:“你問的是軋人還是軋狗”,因為他不會去探究太多的為什麼,他隻注重你要他做的是什麼……這樣的人,也許不夠精巧、不夠銳利、不夠圓滑,但是,他有足夠的堅忍和忠誠,他會不打折扣地執行命令本身!在最艱苦和惡劣的條件下,他,可以讓人放心!
齊桓也想到了這一層,他微笑,“隊長,我們可以把後背交給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