鬥轉星移,時間悄然流逝,已是半個月後,盛夏的酷暑被初秋取代,院落中,蔥綠的枝椏也染上了一層淡淡的黃,飄零的落葉在空轉打著旋兒。
北城王府後院,長柳垂枝左右搖曳。
儀蓮愜意的躺在貴妃椅上,身邊的一方石桌隔著各式各樣的糕點,一玉酒壺,盛滿了西域烈酒,陽光斑駁的灑在她的臉上,一席月牙白的紗裙裹身,身軀婀娜,長發隨意的撲散在身後,美得像是江南水鄉的潑墨畫卷。
小竹用刀子將西瓜劃開,細心的將瓜粒剔出,又切成快,隨後才用筷子夾起一片遞到儀蓮嘴邊,她張嘴咀嚼,頓時一股涼意湧入血液,舒暢的呻吟一聲,半合了著眼道:“這日子果然舒服,每天賞賞花,看看景,還有美人相伴,無需手握天下權,隻要醉臥美人膝,世人說的世外桃源,也不過如此了。”
小竹被她打趣得臉頰一熱,嬌嗔道:“瞧小姐您說的,那都是些什麼話兒啊。”
“我這是在誇你貌美如花呢。”儀蓮調侃了一句,便聽到有腳步聲由遠及近,她眉頭一蹙,豁然睜開眼,眼中冷光乍現,筆直的刺在捧著一疊紅色帖子迎麵走來的流雲身上,見來人是他,儀蓮身上的冷意又迅速散去,恢複了方才的慵懶,素手朝流雲一勾,笑眯了眼,“喲,我剛和小竹打情罵俏,你這不長眼的家夥就出現了,怎麼,怕我拐走了她?”
流雲苦哈哈的笑著行了個禮,將手裏的帖子擱在石桌上,躲過小竹手裏為儀蓮夾起的西瓜,伸手扔到自個兒嘴中,一邊嚼著,一邊回道:“王妃這是說的哪兒的話?我今兒過來可是有喜事要告訴您。”
“什麼喜事?該不會你和小竹的婚期定下來了吧?”儀蓮隨時隨地不忘打趣這對璧人,自她住進王府以來,流雲和小竹的感情是水到渠成,就插臨門一腳了,她是不介意自個兒來做回媒人,畢竟於小竹來說,流雲也算是個好歸宿。
“小姐!”小竹臉頰頓時變得紅彤彤的,她憤憤的跺了跺腳,索性直接跑了開去,免得在這兒招儀蓮調侃。
“嘖,這丫頭的脾氣是越來越大了,保不定哪天不把我這個主子給放在眼中。”話雖如此,可她臉上的寵溺卻毫不掩飾。
流雲暗暗腹誹,這小竹的脾氣,可不就是眼前這人給慣出來的?她還好意思提。
“王妃,這是大婚的請帖,你看看還需不需要再添些人?”流雲將帖子一張一張遞給儀蓮看,那上麵的人名看得儀蓮太陽穴抽抽的疼,她索性把帖子一盒,隨手甩在一邊,雙手枕在腦袋後麵,慢悠悠的道:“這事兒全權交由你負責,問我做什麼?我可不管事。”
“大致已經準備妥當了,下午金秀軒就會有裁縫來為你做衣裳,嫁妝是由皇後娘娘和太後準備的,到時王妃從皇宮出嫁,王爺這次可是下了老本啊,整個京城的人都會到場觀禮。”一想到皇甫傲準備的迎親排場,流雲就恨不得罵他一句敗家!
“唔,這些事不是早就說過了嗎?年紀輕輕的,這麼快就記憶力衰退了?”儀蓮抬手拿起一塊西瓜丟進嘴裏,一邊吃著,一邊對流雲冷嘲熱諷,這古代結個婚也太麻煩了些,還得要三煤六娉,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想起後者,儀蓮冷不防開口道:“給太傅府送去帖子了嗎?”
“還沒呢,我瞅著再怎麼這帖子也要王妃自個兒提筆,才有奇效。”說穿了,他就等著看戲呢,太傅府的人參加儀蓮的婚禮,嘖嘖,那場麵絕對是不容錯過的經典!
儀蓮斜睨了他一眼,冷哼了一聲,從貴妃椅上直起身子,“把筆墨拿過來,我就在這兒寫了,你過會兒就給送過去,免得到時候他們說我沒提前備上帖子,倒咬我一口。”
“是。”流雲當即應下,踏著輕功飛入書房,取來文房四寶,又將燙了金的帖子打開,鋪在儀蓮麵前,畢恭畢敬的站在一邊為她研磨。
儀蓮一手支著頭,苦思了半天,才緩慢的下筆。
【父親大人在上,女兒儀蓮雖已被驅逐出府,可念及父親大人與姐姐多年的關愛,固誠邀父親大人與姐姐一道,觀女兒的成親大禮,望二位莫要借故推辭,女兒誠心相邀,必備上薄酒,恩謝二位多年的關愛--女兒儀蓮上】
嘖嘖,這帖子說是請帖,可隻要稍微知道點太傅府內情的人,便能看出,這擺明了在挑釁,什麼關愛,誰不知道儀蓮在太傅府過的是什麼樣豬狗不如的日子?
流雲已經預想到,當那心比天高的父女接到這請帖時鐵青的臉色,他頓時樂不可支的笑道:“王妃好文采,下筆有神,條理得當,果真是一介才女。”
儀蓮瞪了他一眼,將手中的毛筆隨手丟開,捧著帖子對著上麵還沒幹涸的墨水輕輕吹了口氣,“省了吧,別以為我沒聽出來你的言外之意,想要看戲是不?喏,把這東西送去太傅府,記得仔仔細細給我記下他們的表情,回來原原本本的複述於我聽,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嘛。”要說奸詐,儀蓮也不妨多讓,她可不會親自出麵去做這檔子得罪人的事,左右不是還有流雲這個得力助手嗎?
流雲當即接過帖子,踏著無痕的輕功,足不沾地,匆匆趕到太傅府。
大婚前有條例規定,夫妻二人三日不得見麵,儀蓮自大兩天前被皇後的貼身丫鬟接到宮中,就住在了鳳棲宮中,白日與皇後賞園,打馬吊,晚上便回到院落,癡癡的守望著南邊的那方宅院,四方的灰瓦紅牆,遮天蔽日的蔥綠枝椏,除了滿園的景她什麼都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