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頭微微一歎,伸手將雕花窗戶合上,拖著逶迤曳地的流水長裙轉身走向床榻,此時,突然有一陣勁風破空而來,她眸光一凝,雙腿極快的朝左側移動數步,腰間的軟劍豁然出鞘,戒備的掃向四周。
可此時除卻那大開的雕花窗戶,除卻呼呼作響的晚風,哪裏有旁人的蹤影?儀蓮死死皺著眉頭,轉過頭,便看見一把匕首刺著一方錦帕,沒入花梨木桌,匕首反射著森白的月光,儀蓮沉吟了半響,才將軟劍收回,用帕子抱著手拔出匕首,那方錦帕隨風而落,在空中打著旋兒,極緩的落下。
白色的絲綢錦帕,繡著碧水池塘,漫天的荷葉中,兩隻鴛鴦交頸合歡,背後還洋洋灑灑寫著一大段話。
儀蓮拾起錦帕細細看去,心中的情意頓時有如泉湧。
“兩日分別,思你想你,昔日不知相思苦,今惟願於你同船渡,夫人在宮中可好?茶不思飯不想,所念之人,唯你一人,夜夜所盼隻為明日,萬裏紅妝迎你入門,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這人……
儀蓮好笑的搖了搖頭,一時間竟也覺得這一分一秒都變得漫長起來,她來來回回將錦帕翻看了無數遍,端坐於床榻之上,一夜難眠。
第二日破曉之時,魚貫而入的宮婢詭異的發現,準王妃竟掛著兩青色的黑眼圈,雙眸布滿血絲,皇後指揮著眾人將木桶抬入房中,用熱水灌滿,頓時熱氣騰空,提著竹籃子的宮婢在一旁撒著玫瑰花瓣。
她的貼身丫鬟捧著金秀軒昨日才製好的鳳冠霞帔擱到一旁的矮桌之上。
“儀蓮,今日你可得好好梳妝打扮,女人這輩子就隻有這麼一次風光大嫁的機會。”皇後挽著儀蓮的手,頗有感觸的說道。
儀蓮揉著惺忪的眼,眼角隱有水光,“恩,我知道。”
“看你這模樣,昨兒個是一宿沒睡吧?也對,想當年我何嚐不是如此,想著要嫁給自個兒心儀的人,又是著急又是緊張。”她們何其幸運能嫁給自己所愛的男人,皇後拍了拍儀蓮的手背,示意她放鬆。
“皇後娘娘,水已經備好了。”侍婢欠身道,打斷了二人的閑談。
皇後自然不能久留,她笑著揮了揮手,帶著一幹宮婢有如眾星捧月般瀟灑離去,隻是臨走前,還不忘打趣儀蓮一句:“過了今兒,你可就真的是我的弟妹了,我還等著喝你這杯弟媳茶呢。”
儀蓮臉頰一紅,頓時尷尬得恨不得找個地縫給鑽進去。
有宮人伺候她脫去衣物,抬步跨過木桶,將身體漫入水中,三千青絲浸濕搭在桶外,隔著一道西施挽紗的屏風,白皙如冠玉的肌膚,粉色的傷疤縱橫交錯,卻未減幾分風情,反而為她增了幾分獨屬的英勇風姿。
沐浴後,儀蓮單單的站在房中,雙手平舉,三名宮女為她穿好褻衣,抖開那火紅的鳳袍,唯有正宮皇宮才能用的大紅,可如今卻穿在了她的身上。
他曾說隻要是她要的,他便為她取來,即使他未為帝,卻依然給了她皇後之尊。
儀蓮心頭暖意漸起,火紅的曳地長裙,寬袖窄腰,前胸繡著交錯縱橫的金色條紋,並不濃密,有暗色的線條,從袖口開始直到衣擺處,描繪著一隻鳳舞九天的鳳凰,不失高貴,威儀大氣,三千青絲盤成流雲暨,插著金燦燦的步搖,戴上掛玉簾的鳳冠,顆顆玉石由額頭落下,垂過鼻梁,耳垂上戴著兩串金色鑲瑪瑙的耳環,指甲染成豆蔻,手腕上戴著一通體晶瑩剔透的玉鐲。
走起路來丁玲當啷直響,這身裝扮最少也得有十多斤吧?儀蓮暗暗咂舌,對這古代婚禮繁瑣的流程實在是有些無奈。
端坐在梳妝台前,用銅鏡中,隻能模糊瞧見一個輪廓。
宮女手執炭筆,為她描眉點唇,在眉心,用朱砂點上一點紅,狹長的眼角被炭筆挑高,施極淡的暗色眼妝,紅唇像極了正等待著人采集的櫻桃,紅而滿,本就生得傾國之姿,如今再施上淡妝,更是風情萬種,一抬手一投足,自有一番豔豔風華。
“王妃長得可真美。”宮女忍不住誇讚道。
儀蓮擒笑頷首,也不答話,有人往她手裏塞了個紅彤彤的蘋果,特地囑咐她莫要半路上給吃了,能說這話的人,除了皇後還能有誰?
因著儀蓮與太傅一脈決裂,所以送嫁的便換成了皇後,從鳳棲宮出來,皇後淚眼婆裟的握住儀蓮的手,下方一眾宮人匍匐於地,百丈浮雲地上,停著一方軟轎,天漸漸大亮,斑駁的日光穿過遮天蔽日的樹海,灑在地上。
“儀蓮……本宮的弟弟從今兒起,就交給你了……你可莫要辜負了他……”皇後哭得不能自已,她是真的將皇甫傲看作了自己的親弟弟,如今他與儀蓮大婚,長兄為父,長嫂為母,她如何能不激動?
儀蓮重重的回握了皇後的手,鄭重的點頭應下,“皇嫂,您請放心,他不離,我不棄,儀蓮可當著你的麵對天起誓,若他日我先背棄皇甫傲,必受五雷轟頂之苦,死後墮入無雙地獄,生生世世不得輪回。”她一手高舉,竟真的對天起誓。
皇後哪裏還有不信的?他們這樣的人,最注重承諾,一諾豈止千金?
“好好,”皇後鬆開手,掏出懷中掛著的錦帕,抹了抹眼淚,“快去吧,他還等著呢。”
“是。”儀蓮屈膝行了個禮,便在宮女的攙扶下下了台階,太監早就打了簾子,等到她入轎,才尖聲喚道:“起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