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玉蘭退親(1 / 3)

景佑一十二年,六月初一,宜出行。東京城外五十裏的,一條偏僻的山村小道上二輛華麗的馬車,引得小路兩旁的農人紛紛停下手中活兒對著這一行人觀望,嘴裏發出嘖嘖讚歎之聲,都道不知是京城裏哪家的貴人出行,竟然走到這裏來了。

玉蘭坐在轎子裏,直覺跟做夢一樣。兩個時辰前她跟姬清雨約好了在城門口會合,誰知道出了城門口卻沒看見人,隻有兩輛漂亮的馬車和一群家丁婢女等在那裏。原本還以為是哪家的小姐在此歇息。正在四處張望時,那車裏的人突然出聲叫住她:“玉蘭y頭,你往那裏看呢,還不快給本小姐過來侍候!”玉蘭聞言呆了一呆,扭頭一看,那轎中的盛妝女子一身雪白衣裙,裙擺上繡有幾枝淡雅的蘭花,外罩一件同色係繡蘭花的披風。如墨的繡發梳成了飛天流雲髻,發上點綴著她從未見過的首飾,每一款都那麼新奇好看。女子一張閉月羞花的臉此時正笑吟吟的看著她。

“清、清姐姐!”玉蘭結結巴巴的,她一直都知道清姐姐很美,沒想到打扮起來竟是這麼絕色,隻是她今天怎麼會打扮成這個樣子,還有這些人是哪裏來的。

“怎麼,這麼快就不認得了!”

“嗯,你,你怎麼打扮成這樣了?”

“不好看嗎!”

“好看,就是太好看了,所以害得我都不敢相認了!”

“傻姑娘,快走吧!別耽誤功夫了,你家可不近呢!咱們得趕在天黑之前回來!”

“哦,好……”這一路上玉蘭都傻傻的笑,她知道清姐姐這是在給自己掙麵子,她更好奇的是姬清雨這些行頭是哪弄來的。問姬清雨,姬清雨道回去再告訴她,但前提是她要保密,不許跟任何人說起,包括她的家人。玉蘭忙點頭答應。

轎子又前行了一段路,蒙山村已近在眼前。村民們眼巴巴的看著馬車停在了陳家的破院門口。玉蘭娘周氏二十八日便得了玉蘭的信,說是這婚事張家要退便退了。信中詳細的說明了她要退婚的緣由,他們做爹娘的深知這些道理,但退親畢竟不是什麼體麵的事情,所以這兩日也是糾結的很。女兒在信中還說,她得了當差的那家小姐看重,結拜了異性姐妹,過兩日就要來家裏看看。她還不信,心道你一個小丫鬟就算再怎麼得寵,人家一個堂堂的千金小姐也不可能與你結拜,八成是這y頭哄她開心來著。不信歸不信,可今兒還是起了個大早,把家中裏外打掃了個幹淨,又讓玉蘭的三弟陳寶柱早早的到村口候著。陳寶柱遠遠的看著兩輛華麗的馬車往蒙山村來了,就趕緊往家報信。周氏吃了一驚,難不成女兒說的都是真的。又巴巴兒的親自到村口看了,果真一行人護著二輛馬車正往這邊過了,眼看摘把菜的功夫就到村口了。周氏哪裏還站得住,慌忙跑回家去搬凳子,燒水泡茶,又將前幾天女兒回來時稱的幾兩糖果子從破木箱子翻出來擺上。弄完這些,馬車也到了院門口了。玉蘭爹陳二郎聽說女兒當差的那家小姐大駕光臨,忙掙紮著起身,但人家是嬌客,不便相見,就留在了房裏。

馬車穩穩的停在陳家的破院門口。從後麵一輛馬車上下來兩個粗使的婆子,這兩婆子迅速走到前麵一輛馬車旁,拿了落馬凳擺好了扶穩。隻見玉蘭當先跳下車來,跟著又下來一個大丫鬟,緊接著一隻如玉般纖細手臂伸了出來,搭在了先前下來大丫鬟的手上。接著在車上另一個丫鬟的侍候下,她小心的挪動著身子,踏著馬凳款款的下了車,整個過程優美如弱風扶柳一般。因著被護衛們得隔得遠,那車上下來的貴人又戴著麵紗看不清麵容。可是那穿戴打扮卻是叫人倒吸了一口涼氣!她身上的衣衫料子,他們雖然叫不出名字,可蒙山村離著京城近,有經常進京的村民就知道,那是頂頂富貴的人家才穿得起的,還有她兩隻手腕上戴的那鐲子,頭上插的步搖無一是凡品。就連那些隨從丫鬟婆子們的穿戴就不是他們這樣的人家能用得起的,因此除了羨慕還是羨慕。

姬清雨剛出了轎子,就見玉蘭捥著一個樸實的中年婦女上前來,那婦女眉眼前與玉蘭有幾分相似,心知那是玉蘭的娘親周氏了,不等玉蘭介紹便微施了一禮道:“想來這位便是蘭妹妹的娘親了周姨了吧!清雨有禮了!”聲音若黃蔦出穀,引得圍觀的眾人又是一陣抽氣。

“唉呀,使不得,使不得!”周氏沒想到姬清雨會給她行禮,嚇得她慌忙去攔。

“如何使不得,我與蘭妹妹自結拜了姐妹,她的親人也就是我的親人,周姨這個禮是當得的!”話說的合情又合禮,引得村民們又是一陣歎息。千金小姐就是千金小姐啊,瞧瞧人家那氣度教養,自家的女兒再轉世個十輩子怕也是學不來啊。

“娘,清姐姐人很好的,不必怕,先讓人進屋去再說不遲。”玉蘭一邊還衝姬清雨眨眨眼,調皮道:“清姐姐,是不是。”姬清雨收到她的暗示,暗自好笑:“周姨不必拘束,自家人還是隨便些的好。”周氏應著,忙把姬清雨讓到屋裏去了。姬清雨剛端了茶碗,就聽到門外一陣喧嘩,寶柱慌張的跑進來說,是張家的人來了。周氏聽了一慌就要起身,卻叫玉蘭使了眼色給攔住了。相較女兒的氣定神閑,周氏的心裏卻是慌的不行。這玉蘭的義姐還在呢,人家可是大家小姐,身份金貴。若是張家的再來鬧,玉蘭丟了麵子是小,衝撞了小姐可就了不得了,偏偏女人又叫她不要去,不由擔憂的望著姬清雨。卻是見這位大小姐,不緊不慢的端起了茶碗輕啜了口茶,再緩緩放下茶碗,其間一點聲音也沒有。明明那麼難看的一個粗瓷碗,確愣給喝出不一樣優雅來,不由再一次感歎人和人真的不能比。姬清雨放下碗,發出一聲輕笑:“這麼快就來了,看來消息還蠻靈通的。也好,省得我還要差人去請!”玉蘭的娘卻是吃出味兒來了,敢情這金貴的大小姐今兒是專為女兒的婚事來的。看來,女兒真的是很得這位大小姐的心的。姬清雨的話音剛落,那婆娘就已經走到門口了,邊走邊喊:“親家啊,我聽說玉蘭回來了!”來人三十五六上下,麵皮塗了厚厚的粉,刷白刷白的,一雙丹鳳三角眼高高的吊起,掃到上首坐著的姬清雨,再也移不開眼了。“喲,有貴客啊!”

“羅氏,你又來幹什麼!我家玉蘭是不會做妾的”玉蘭娘氣呼呼的衝著來人喊著。

“親家,話不能這麼說嘛!”羅氏三角眼一轉,掃到姬清雨身上的珠寶首飾媚笑道:“玉蘭要做正妻也不是不可以,白燭灣朱家就說若是女兒嫁進我們張家,至少也得八抬的嫁妝,你們家……。”姬清雨算是聽出味兒來了,敢情這張家是典型要錢不要臉的貨。於是趕在玉蘭娘的前頭接過話來“裏長家的麼?我道是個什麼樣了不得的人物!原來竟是這樣見錢眼開的貨。也不知是哪家的閨女這麼走運,這還沒過門呢,未來的婆家就忙著算計起嫁妝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