繹升嘻嘻笑道:“那就是本公主畫上去的了。晴兒她們教我畫的這個,這個,這個鳥,好不好看?”
元非其實認得這是鴛鴦,《詩經?小雅?鴛鴦》中說“鴛鴦於飛,畢之羅之,君子萬年,福祿宜之”,是比喻情侶雙飛的詩。
其實晴兒她們教繹升畫的時候,是告訴給她聽這個意思的。但是繹升平日不太讀《詩經》,所以不知道有這一首詩,要是知道的話,無論如何也不敢明目張膽地畫給元非。
元非臉微微紅了,見狀隻得說道:“好看,特別好看。”
頓了頓,無奈又道:“繹升,這東西在宮內隻怕是不能隨便畫的,今後不要再畫了,被你母妃知道了要罰你的。”
繹升瞪大了眼睛,結結巴巴地道:“你怎麼知道宮裏不許畫啊?”突然明白過來原來元非早就知道這是什麼鳥了。頓時紅了臉,低了頭不敢看元非。
這時候胡亥突然在外麵大聲問道:“二位,下得怎麼樣啦?本皇子肚子都餓啦!”
這一下倒是為裏麵二人解了圍,繹升回道:“二十八哥哥肚子餓了就自去用膳吧。我們這對弈之事需得慎重,一時可好不了呢。”
胡亥在外麵發出一聲悲呼,叫道:“給本皇子再端一些果子來吧,今天晚膳看來要泡湯羅!”
元非和繹升在裏麵相視一笑,繹升皺皺鼻子輕聲道:“你很壞。”然後也不說什麼了,開始認真下起棋來。
元非心知肚明她說的是什麼,心想自己確實有些不夠厚道,也不說什麼,跟著繹升下棋。
兩人這盤棋下了很長時間,直到太陽快要落山才下完,元非正要落下最後一子的時候,繹升眼淚都要下來了。她很早就開始默默地計數,算到自己要輸十來目。她也算是皇帝偏愛的小公主,從小沒受過什麼委屈,別人跟她下棋都讓著她,元非卻從來不讓。偏偏自己對元非還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煩人之極。
連著幾個月都輸給元非,繹升覺得好不委屈,小臉漲得通紅。元非不是沒有看見,但在他心中,沒有那麼多要妥協的事情。他不會因為繹升是公主就故意輸棋,也不會因為任何人的身份故意輸棋,除非,那背後更有深意。
胡亥早把琳琅宮的果子都吃光了,隻得進來觀棋,這時候拍拍手道:“繹升,你不服不行吧。”
忽然一個極好聽的聲音在胡亥身後道:“這位小兄弟,好棋啊,有無興趣與本妃對弈一局啊?”
眾人一驚,紛紛起身,見門口處站著一個宮裝女子,劍眉星目,英姿颯爽,甚是好看。繹升已經撲入來人懷中委屈地叫道:“母妃。”
胡亥道:“參見王夫人。”
元非已知這是繹升的母妃,於是也跟在胡亥身後見禮。他想起王夫人要與自己下棋,便道:“草民不敢與夫人對弈。”
王夫人一皺眉道:“我不管那麼多規矩,坐下。”說著自己坐在適才女兒的位置。繹升已經開始收拾盤上的棋子了。
元非見狀隻好跪下又施一禮,然後起身坐在王夫人的對麵。
王夫人的棋藝果然超群,乃是元非所見過的人中棋藝最好的。十幾手下來,元非額頭上已有汗意。但再過了幾十手,元非漸漸摸清了王夫人的棋路,應對起來也得心應手多了。
兩人下到還剩最後一個角時,王夫人忽然停下手,默然地看著元非。元非猛然從棋局中回過神來,卻不知王夫人為何看著自己。
他正茫然間,王夫人輕輕搖了搖頭,歎了口氣,又開始下起來。
元非發現,這才是王夫人真正的棋路,自己竟然是全無還手之力。這一局,最後元非隻得拱手認輸,站起來道:“夫人棋藝高超,元非汗顏,拍馬難及。”
繹升以為母妃就是來為自己報仇的,見母妃本來是大喜,但又見著元非滿頭大汗,尷尬無比,又覺得好像沒那麼開心了。
王夫人看了看兩人的臉色,什麼也沒說,站起來帶著繹升就回天嬙宮了。元非和胡亥麵麵相覷,均道這王夫人好怪的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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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日,始皇帝提早下了朝,來到朝陽殿看胡亥,興之所致要考較一下胡亥的功課。
他出了一道律法題:如果一戶百姓家失了火,這家人去都不在家,旁邊的鄰居看著大火把這家人的房子、財產燒得幹幹淨淨。這家人回來了,又難過又生氣,將左鄰右舍告了上去。如果你是郡守,你會做什麼?
胡亥先答。他認為大秦律裏有案例:如果有賊進人家偷東西,主人家呼救,但鄰居都不在家,怎麼處罰?案例中說如果鄰居確實不在,那可以不處罰;但是如果這些鄰居裏麵有裏典、伍老這些小頭頭,那麼即使他們不在家也要受處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