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再見(1 / 3)

長壽麵被迫提早了一天。

因為五月三十一號早上,盧宇翰接到命令,六月一號去舟山定海港。

東海艦隊的基地之一。

……

夏曉雪當天下午休息了六次——去食堂揉麵。

拉麵要細順、要勁道,那麵和了之後,就得揉了醒、醒了揉,如此循環往複,直到把麵揉熟了。

因為夏曉雪大多是挑盧陳兩人忙著整理、記錄的時候悄然起身,加上那兩人年長數歲、是過來人,對柳磊那小子怎麼回事心中有數,他們倒也沒說什麼。

盧宇翰隻是調侃夏曉雪:“這麼用心,給誰做呢,我們有份兒不?”

夏曉雪微奇:“你們也生日嗎?”

“……”“……”

盧宇翰隻是開個玩笑,想看夏曉雪害羞,結果換來了這般反應,當即大感無趣,接著幹活兒了。

而到了收工的時候,這兩人並沒有去看熱鬧——人家臨別前最後一天相聚了,摻合什麼呢!

**************************

柳磊特別安靜。

安靜得不像柳磊。

夏曉雪都發現不對頭了,想了想,安慰柳磊:“生日可以提前過,不能事後補。”

柳磊一點頭。

“怎麼了?”

柳磊搖搖頭,指指麵團兒。

夏曉雪徹底不明白了,看柳磊不打算說,也不想了,當即揉了麵一拉,抖開來。

對半,對半,再對半……

那麵條越來越細;待到下鍋時,細得能從針孔裏過去。

湯與料是孔師傅幫著準備的,所以夏曉雪下了四碗麵——三大一小,小的歸孔師傅的女兒。

一小一大先出了鍋,孔師傅端了與女兒去了廚房前麵窗台後。

而後是兩碗大的。

柳磊沒出去,大廳裏人多,這會兒雖然已經過了高峰期,還是容易被打擾;柳磊在料理間裏搬了兩個凳子,擦了個小桌。

夏曉雪對此沒什麼意見——盡管旁邊就是淨菜生豬肉之類。

“這手藝絕了。”

“那是。”

“你從小家裏學的?”

“不是。做來玩兒的。”

“玩兒都玩到這種地步,那你還讓不讓天下廚師活了?!”

“沒辦法。”

“沒辦法?!”

“時間太長了。”

“時間太長?”

“玩了一百多年了,熟能生巧。”

“……別費勁兒了,你沒幽默細胞!”

“算了,你以後會懂的。”

“懂什麼?難道我能活一百多歲?”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

“唷,那我可得好好兒謝謝你。”

“誰指望那個。你不怪我就很好了。”

……

這一頓晚飯之後,柳磊沒回宿舍,跟夏曉雪一起走去河邊。

卻是一路無話。

他們在門口站住了。

柳磊看夏曉雪。

夏曉雪看柳磊,但並沒開口請柳磊進去。

片刻的默然之後,柳磊微歎:“早點睡吧。晚安。”

“晚安。”

夏曉雪瞅著柳磊走了,開門進了屋。

大蜥蜴就趴在客廳裏——卷簾門夏曉雪沒鎖,它尾巴尖一拉一推,自己就能開開關關。

夏曉雪坐在了桌子上。

大蜥蜴調了一點方向,把腦袋湊到了夏曉雪這邊。

夏曉雪彎身摸著大蜥蜴的額鱗:“大乖乖,你說他怎麼就玩火自焚了呢?”

大蜥蜴略晃了下腦袋,找到了最舒服的姿勢,沒動了。

夏曉雪小歎了一口氣:“我本來還以為,這次來這裏,雖然免不了被抓差,可也能賺幾天帥哥。誰知道他居然……害得我虧本!”

人的感情是最微妙的東西。柳磊既然真心待她,她也沒法兒保證自己不動情。

可是搏命在即,最須冷靜與空明、最即貪戀與慌亂。

所以忍痛割愛為上。

……

次日一大清早,他們告別。

盧宇翰和張興業都過去。夏曉雪隨之出發。

執行護航任務的隻有三連。

柳磊他們還得休養,日常值守防線是沒什麼問題了,高強度作戰的能力卻大打折扣——這種情況下,讓這些富有經驗卻帶傷未愈的老兵上前線是大虧本的買賣,讓他們幹輕活、當教官,才是上選。

此外,二連意外陷入了鏖戰,剛剛呼叫了駐地部隊的後勤支援。

而海軍港那邊,除了艦艇操作部隊,還有一支兩棲特種兵隊伍,隨艦出發。

**************************

“保重。”

“當然。你也保重。”

柳磊點點頭,抿了唇望著夏曉雪:“你——”

“怎麼?”

“盡量回來,嗯?”

夏曉雪無奈了:“說了那不是——”然後她瞧著柳磊的神色,呆了一瞬,突然明白過來了,“等等,我沒回來不等於我死了。”

“噯?!”

“我沒說嗎?”

“沒!!!”

“噢。那個說來話長,我也解釋不清楚為什麼。反正這兩個不是一回事。差遠了。”

柳磊拚命瞪了夏曉雪一通,而後他樂了,衝夏曉雪撣撣手趕人:“滾,快滾吧!”

夏曉雪失笑,拍拍柳磊的臉兒,不等柳磊怒起,重重一按柳磊肩膀,轉身走了。

柳磊目送夏曉雪上了直升機,目送直升機起飛升空、漸行漸遠,在蔚藍的天空下微微眯起了眼。

他們都會努力活下去。

他們都有希望活下去。

這就很好了……

……

四個半小時後。

定海港的醫院裏。

夏曉雪伸出右小臂擱在桌上,看著一個白大褂給她抹碘酒消毒。

其它檢測項目已經結束了。

盧宇翰陪同在側,不僅尷尬,還有點兒歉疚,而且心底極度不安,跟那白大褂叨叨:“輕點兒輕點兒。輕點兒,啊?”

白大褂比盧宇翰還年輕幾歲,因為是醫學院研究生畢業入伍,如今已經是少校,不比盧宇翰軍銜低。他不解又不耐,斜看了盧宇翰一眼,不滿道:“要不換你來?!”

盧宇翰噎著了!

白大褂說歸說,下手倒是極為輕柔小心。

夏曉雪看了這兩個少校一眼,唇角斜斜翹起了極些微的弧度。

白大褂忙得專注,沒發現;盧宇翰若有所覺,望向夏曉雪。

夏曉雪偏開臉看窗台上的陽光去了。

……

完事兒之後,盧宇翰給夏曉雪開門,很有些殷勤彌補的意思。

那白大褂樂了,口罩都遮不住他的笑。

盧宇翰知道人家是誤會了,可這又怎麼解釋?!隻能咽下去。

兩人走在走廊裏,盧宇翰終於忍不住問了出來:“你不是說——不同意嗎?”

不同意取樣。

夏曉雪悠然道:“如果我堅持,你們會不會拿槍逼著我來?”

盧宇翰一下子啞口無言,臉都漲得紅了,才訕訕笑道:“不至於鬧到那地步吧。”

夏曉雪輕輕嗤笑:“那是我懶得跟你們計較。”一群大男孩!年輕的小崽子。老家夥倒是有,可惜思維跟不上變化了。

盧宇翰絕倒!當下大大深呼吸一個,應了:“是是是,你大人有大量。”又道,“其實,我們隻是希望能——”

夏曉雪瞥了他一眼,也不在意,隻是略一擺手截斷了盧宇翰的話:“你不用解釋。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剛才已經聽那‘長官’同誌說了一遍了。”

“那不就結了!”

“我還是那句話——不要貪心,那不是你們現在能承受的風險。”

“……那你還同意?”

“我又沒同意。我隻是覺得吧,坐船出海會比較舒服。那點血,就當我的食宿費了。”

盧宇翰一奇:“難道你還能自己去?”

“你說呢?”

“……要不,再去聊聊?”

“免了,我怕看到他我會忍不住。”

“忍不住什麼?”

“給他來上一下。”

“他隻是——脾氣直了點兒。當兵的都這樣。我也沒好到哪裏去。”

“至少你唱的紅臉。”

“……我承認!我唱的紅臉。那再給紅臉說說呀?”

“唷,還真是大丈夫——能屈能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