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小波準備下樓,諶媯燕走了上來,她大聲地說著,“化妝打扮呢?用這麼長時間?”
我也大著聲說,“好了好了!”就迎她走出屋,要下樓梯時,我湊近諶媯燕,壓低聲音問她,“咋地,我‘裝大了’?”
諶媯燕看我一眼,也壓著聲說,“你和小波往地下室放那兩槍,”
“放兩槍咋啦?地下室又沒人。”
諶媯燕說,“我看到吳總輕輕晃了晃頭,然後就問周總助有沒有發製好的熊掌。周總助說有吧,吳總就說答謝宴,說給幹老師他們扒上。要留你們,他能設答謝宴?”
我苦笑了一下,說,“不習慣?慢慢就習慣了。嘁!”
諶媯燕提示我,“你還和他鬥?我看算了,不見得這裏就如何好,你可以試著到市裏哪個大一點兒的單位,憑你在園林處的工資單,就能收你。”
工資單,是每月發工資時,用電腦打出一張小紙條,上邊標明什麼單位,誰,本月工資多少錢,值勤補貼,下苗圃餐飲補貼,洗理費,公積金等等一一陳列清楚。
以前發工資,打到卡裏就完事了,後來發生一起財務人員克扣公基金的事,炒得沸沸揚揚的,自那以後,各單位每月開支,除了把工資存到各人帳戶外,還打出這麼一個工資單。一項項列出表來,不允許暗箱操作,克扣工資,也給你個明細,省著瞎嚷嚷,缺這個少那個的。
把這一紙條裝在印有單位名稱,蓋上單位印信的小袋子裏,上邊打印著工資應領者的姓名,俗稱工資袋。
諶媯燕之所以讓我拿工資單,是因為就那個工資單能證明我曾經是園林處的人,從事過園林工作,其它的,如介紹信(肯定開不出來),工作證(不是正式職工,壓根就沒有)等等證明我原有身份的,都沒有。
你說你大學是學園林的,畢業證你拿不出,休學證明有,但同時你得拿出你的診斷書,一看,是間歇性神經病,動不動就往地下室裏開槍,誰敢要?所以,諶媯燕讓我拿工資單,以其證明我曾經的身份。
但那身份經不起打聽、調查、了解。幹紅那小子讓他們班的老三欺負成神經病休學了,依仗他爸是園林處的處長,給他安排那麼一個工作,他啥啥不是,在園林處那兒幾個月,沒看到他幹啥,不知道他會幹啥。
完了,那更完。再說了,什麼工資袋、工資單,我不知道都扔哪兒去了!
休學證、診斷書這類東西,我爸臨死前也沒交待擱哪兒了,這兩樣東西他始終諱莫如深不肯示我,怕我知道自己有什麼病,加重思想負擔。
這些東西找不到,我是誰?我從哪裏來,我就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到哪裏去,就是義覽莊園,我把這裏看成我終身的歸宿,是誰讓我走,我就走的嗎?
如果要那麼輕鬆那麼容易,我還是幹紅了嗎?
我對諶媯燕說,“你這玩笑開大了!”
這時小波闖了出來,愣眉愣眼的問,“開什麼玩笑開大了?!”
小波穿著個睡覺沒脫幹淨前穿的那個小條紋背心。這件背心在義覽湖裏潛遊的時候穿過,上岸回諶家晾幹的時候,她抻巴兩下,相對平整一些,看上去比較舒妥。
為了掩飾尷尬,諶媯燕立即換了一幅表情,對小波熱情地說,“波兒,快去穿衣,咱好走。”
小波說,“我穿完了,這一身不行啊?”
“這一身?”諶媯燕倒抽了一口冷氣。
小波這個小背心有些寬大,我怕她有不當動作,再“走光”了。
要隻是我,我非讓她換件衣服不可,哪怕皺、髒,也比這件強,人家正式的設宴請你,你不穿晚禮服,也和禮字刮點邊兒吧,也不能穿這件極其非禮的衣服啊?
可是,我一看諶媯燕那樣子,立即就站在了她的反麵,對小波說,“行,挺好的,我們一就野了,就野到底!”
我這麼說完,覺得挺夠勁兒的,但還是覺得沒有把我的意思表達到極致,於是,我脫下了剛換上的短袖襯衫,甩手扔到了屋裏,也穿個背心,“走,就這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