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帝都有醫(1 / 2)

錦國,昀皇十六年,七月。

一處畫舫煙廊,三兩白沙柳堤,一女子身披素色綢衣,輕紗掩麵,腰間一流穗名玉,青絲鬆懶隨意的挽了一髻,玉簪斜攀,步履匆匆帶起一陣清風,黛眉輕蹙卻又極快地舒展開來,隻覺得她走過的地方似是可以嗅到一縷香風。

快步走進路邊簡陋的茶館,也不顧及周圍壯漢們驚疑的神情,淡淡的為自己沏了一杯茶,便道:“小二。”

小二見有人招呼,連忙一路小跑過來,討好般笑道:“姑娘?”

“近日京城可有什麼大消息?”女子隻是輕啜了一口茶水,秀眉微顰,似是不太滿意,卻也沒有動怒。

“哎呦,那您可問得準了。妃家您定是知道的吧?就是那妃家,滿門抄斬咯。”小二麻溜的回答,“不過啊,據說那嫡出的二小姐免於一難,說是之前的大小姐因感染了瘧疾而去世,現在二小姐也染了瘧疾,這可就巧了,偏偏那大小姐和當今太子幼時交好,太子一時心軟,便替二小姐求情,這不,全府上下,就一個二小姐安然無恙咯。”

“二小姐?”女子眉色沉了半分,笑得有些諷刺,“可是那妃嫣嫡二小姐?”

“正是!那妃嫣嫡小姐可生得貌美,聽來往的公子哥兒說,那妃嫣嫡小姐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可是公認的京城第一美人兒,隻可惜了那庶大小姐妃嫿,生前也是一名動京城的主兒,卻是早早的香消玉殞了。聽人說,那妃嫣小姐因為無錢醫治,早就已經形容枯槁,麵黃肌瘦,哪還有半分往日的傾城模樣。”

“…嗯。”女子似是認同的應了一句,便從袖袋中拿出些許碎銀,“再替我辦件事兒,三天之內,我要聽到京城傳遍江南神醫‘非畫’即將到京城的消息。事成之後,十兩。”

小二愣了半響,隨即咽了一口口水,兩眼生光,連忙諾諾稱是:“您放心,小的肯定給您辦得妥妥帖帖,那江南神醫非畫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放出消息那多簡單。”

“簡單便好。”女子頷首,纖指一挑薄紗,瓷杯在手中轉了幾圈,潤喉的清茗便入了口中。

京城內,午門處圍觀的人並不少,人們都爭相看著那低著頭頹廢的昔日妃大人,突然,有人高呼:“午時已到!行斬!”

高坐於龍椅的天子麵無表情的丟下令牌,劊子手大喝一聲,含了一口烈酒。

圍觀的人群熙熙攘攘,女子掩了麵紗,眸中閃過一絲快意。

“恭喜。”她身旁的男子笑著說了一句,女子轉身去看,不由得淡淡道:“這是他們應得的。”

男子笑著搖了搖頭,再度望向五花八綁的往日的妃大人。

“隻可惜讓妃嫣躲過去了。”男子又說,“若細細追究,你淪落今日,終歸拜她所賜。”

“神醫非畫的名聲,已經不錯了。”女子唇畔多了一絲饜足,“多虧了你啊,清庭館主。”

清庭聳了聳肩,玩味般的開口:“既然感謝我,不妨以身相許?”

“嘖,得寸進尺?”

兩人正說得歡,劊子手已經將口中的酒噴在砍刀上,妃老爺忽然絕望的抬起頭,老淚縱橫,卻也隻是一刹那,便是驚恐的瞪大了眼。

前排的女子掩了麵紗,看不出什麼表情。隻留那鳳眸,黑白分明的瞳仁。

像極了那雙眼睛,隻是,那雙眼睛早在數年前便永久的閉上了,在記憶中,那雙眼睛看他的神情,永遠都是敬仰,永遠都是愛慕,盛了慢慢的溫柔。

而眼前這不過十多歲的女孩,不是他記憶中溫柔的女子,即使容貌無二,眸子裏的恨意也是讓人心寒。

她掩了麵紗,他卻可以看見她的唇緩慢的動著,他似乎聽見她說:“這是你應得的。”

刀快要落下,妃老爺梗著脖子大吼了一聲:“蘇嫿!我對不起你兩母女!”

女子身形微頓,耳畔似乎又想起當年娘親病故時說的話:“我這一生,不怨他。”

娘親不怨,她怨。

隻怨這生父聽信了妃嫣母女的一麵之詞,在她娘親娘家落敗之際將她母女趕出妃府,對外宣稱大小姐病故,大夫人瘋了。

她的母親,名喚秦蘇嫿。而她,名喚妃嫿,隻是現在,人都叫她非畫。

……

長安城南,煙柳滿皇都,剛入了城門,便可撞見白布上墨染的“非”字,行雲流水的行書,書寫下“是非居”三字。

是非居的主人,終日掩著麵紗,素白色的紗裙,腰間佩了天青色的流穗,便就是那出了名的神醫非畫。

至於那非畫姓甚名誰自何而來,也沒人說得出,隻約摸猜得出這姑娘從江南來。對於這位神醫,人們僅僅知道她醫術超群,僅此而已。

有人說,那非畫嫻靜脫俗,卻又超然世外,仿佛是煙做的人兒,玉凝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