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我十五歲的生日,也是我及笈的日子。
從此,我將是一個大姑娘了。
嬤嬤取笑我說:“小九及笈之後,就可以尋如意郎君了。”
我飛紅了臉說:“我才不嫁,我要陪師傅一輩子。”
師兄們笑:“師傅早晚要離開你的,他會給咱們娶師娘回來。”
春天的花瓣遭到了暴雨。我知道他們說的是對的,可是我不能接受。師傅,會娶師娘?那小九怎麼辦?
沒人知道我的心事,我的心裏種下了一顆種子,開花散葉,滿滿的,全是那個溫潤如玉般的男子。我在他的懷抱裏汲取溫暖,我在他的眼神裏隨波蕩漾,我在他的平靜注視下熱血沸騰。但所有人都當他如父如兄,我的父,我的兄。
我也當他是。
我不敢過久的注視他,我怕他會看穿我的心事,怕他會振怒而去。雖然他從來沒發過火。如果不能陪侍在側,那我的生命就有如空穀中的野花,花開無聲,花落無息。
不,不,我要陪在他的身邊。哪怕他攜了嬌妻在側,哪怕他有稚子在懷,隻要,能讓我看見他的白衣,遠遠在望,我亦知足。
一早起來,滿懷期待,窗外的鳥聲、風聲、花開聲都讓我興奮。因為我知道,我就要看見師傅了。
他已經離開快半年了。每年秋末冬安,他都會離開。他隻在溫暖如春的時候,也就是我的生日之際歸來。其實我希望他冬天陪我,因為我怕冷。皚皚白雪,是一麵冰冷的席子,寒意襲卷,常常讓我不知所措。在這樣的夜裏,月明之際,我分外懷念師傅的懷抱。
我問師傅:“為什麼要冬去春歸?”
他的眼神是春日裏的陽光,注視在我身上,每個毛孔都舒服而透澈:“我希望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是你記憶中最美好的時光。”
“那麼,不要走,好不好?”
我記得小時候這麼要求過。他眼神中的陽光被烏雲遮蔽了,我感覺到了涼意,怯怯的改口:“對不起,師傅,我隻是,很想很想你。”
他靜靜的抱住我,眼神裏有一絲歉然,但很快就消失無蹤。從那以後,我不再提。
窗外繁花似錦,窗內春意濃濃。我穿著一條大紅的裙子,披散著黑如瀑的長發,早早地坐在鏡子前。我要讓師傅看看,他的小九已經長成女孩兒了,是個明亮得讓人睜不開眼的姑娘。
仿佛看到了他溫潤如玉一般的修長身影,那一抹雪白的衣衫,飄逸若仙。他的眸子裏是無波的寧靜,但是總有一股吸引我的強勁力量,讓我深陷而不能自拔。他的微笑像溫暖的春風,拂過我的心,總是顫顫的,癢癢的,讓我不能自持。
我的心像那春天解凍的泉水,叮咚作響,自己都能聽見那嫩芽破土的渴望、小鹿在原野上奔跑的心跳。
鏡子裏是一個明豔的女子,她的眼神清而澈,但是有一團火焰跳躍而灼燒,那是叫做青春的東西。隻要看一眼,所有的人就會被感染了同一種力量,在骨脈和血液裏湧動。
嬤嬤開門,看見我已經穿戴整齊,麵上毫無訝色,隻輕輕的替我把飄散的長發用帶子輕輕一束說:“九兒,吃飯去吧。”
我抑製不住的快樂,讓我忍不住抱住她嬌聲說:“嬤嬤,今天我漂亮嗎?”
她的眼神裏掠過一抹溫柔,說:“漂亮。九兒一直都是漂亮的姑娘。”
我眼角眉稍都是揮之不去的羞怯,搖著她的手問:“師傅見了會不會誇我漂亮?”
嬤嬤的眼神恢複了平靜,她拽著我的手說:“九兒,吃飯,一會我替你及笈。”
我的身子就是一怔,問:“師傅呢?他答應過我要替我簪上發釵的。”
嬤嬤不動聲色,勸我:“傻孩子,他是男人,頭發是要我來替你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