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稠綿。
淡淡霧氣低沉,壓在帝都綿延不絕的屋頂上,遠處的青山自然也被遮得嚴嚴實實。
階前焚燒留下的痕跡,在聖徒們連續的清洗下,終於讓它不再那麼清晰了,但它仍頑固地盤踞在那,就像是洗不去的汙點。幸好有雨水的塗鴉,才將它完全掩蓋了起來。
塔頂房間中,林明遠沉著臉望著汙點的位置,而常啟凱在他身後正小心翼翼地偷瞧著他的背影。
常啟凱臉上有些惶恐,他剛向林明遠稟報完抓捕異教徒的事,他的心中在打著小鼓。
“沒用的家夥,讓你們找兩個人,這麼長的時間還沒有消息。”林明遠說道。
常啟凱忙解釋道:“大人!這兩日城中布滿了眼線,各城門也嚴加盤查,除非是他們插了翅膀,否則決逃不了。請大人再寬現些時日,小的定將他們捉拿歸案。”
林明遠冷哼一聲,想要再訓斥,他的臉色卻突然一變,皺眉說道:“他怎麼來了?”
常啟凱一怔,聽林明遠說道:“還不退下去,等院長來了,還不笑話於我。”
常啟凱暗鬆一口氣,心中暗呼:“院長大人來得真是時候!”
常啟凱的腳步聲消失,林明遠望著遠處被雨霧籠罩的街道,嘴中輕喝道:“開門,迎院長!”
林明遠的聲音雖輕,卻讓塔底守門的聖徒們慌亂了起來……
馬蹄濺起雨水,蹄聲輕脆,馬車穿過淡霧,來到聖塔石階前。
……
青花瓷的杯,嶺南的新茶,滾燙的熱水,茶香彌漫在塔頂房間中。
閉目聞香,院長未品就已陶醉,讚道:“好茶!”
林明遠笑道:“茶雖好,也需故人常來。”
院長微笑著起身來到窗前,晨間的廣場清冷,馬車孤零零地停在階前,駿馬無聊地跺著蹄,馬蹄處水花四濺,蹄聲清脆。
馬蹄落處,正是先前林明遠的目光落處,現在是院長的目光落處。
院長歎道:“我欲常來,又恐林兄不再沏新茶待我!”
林明遠正端著茶杯,用杯蓋輕撫著淡黃色的水麵,聞言不由怔了怔,問道:“院長何出此言?”
院長回到座位上,向林明遠問道:“林兄,可知我的出生?”
“隻知院長是大夏國人,其他倒是不詳。”
“我姓馬,這你是知道的,但你不知我也是黔州人士!”
“你不說,小弟還真的不知……”
林明遠扣著杯蓋的手突然僵在了那,看著院長的眼神充中滿了驚訝。
院長似乎沒有發現林明遠的異常,他神態自若地用杯蓋輕刨茶水,飄上來的茶香,又讓他閉目。
房中沉默下來,彌漫在房中的淡淡茶香,在林明遠聞來卻如淡淡殺機。
估計茶溫差不多了,院長端起杯輕呡一口,他額頭上的皺紋隨之舒展開來,歎道:“茶溫正好,茶香正濃,此時不飲,可惜了!”
林明遠的眼中恢複了平靜,冷冷地問道:“院長是來問罪的?”
院長如貪杯的酒徒,又呡一口,繼續用杯蓋輕刨著茶麵,說道:“我若說是,你該如何?”
林明遠端杯的手微抖了一下,少許的茶水濺在了他的衣衫上,卻沒能讓他的目光從院長身上移動半分。
林明遠如何能不驚?
他雖也是融魂境的修者,但他麵前坐著的卻是院長,“聖人之下無敵”的院長。所以院長問他該如何時,自然讓林明遠暗自心驚,但好在林明遠的身後有聖教。
林明遠歎了口氣,學著院長用杯蓋輕撫著茶水表麵,說道:“林某雖自知不是院長之敵,但林某也是職責所在,院長若要問罪,林某也隻有奉陪!”
院長的手停了下來,蓋沿浸入茶中,茶水紋絲不動;林明遠麵色沉重,手中仍端著杯,杯蓋淺浸,茶水表麵自然也是紋絲不動。
房中的空間突然凝固起來!
窗外雲霧環繞,雨水順流而下輕敲塔簷,也在直敲人心。
雨滴聲漸密,細雨無風,不請自入……
守門的聖徒們手持掃帚望著掃了又來的雨,不斷地叫著苦,而廣場中原本淡淡的霧氣愈發得濃了,已看不見階前的那輛馬車,唯聞駿馬不安的踏蹄聲,從突來的濃霧中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