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2 / 3)

有小黃門在漏夜匆忙入了建業燕王府,笑眯眯朝草草梳妝的高玉素道:“女郎,這便隨我去見燕王吧。”

慕容傀將曹姽一路扛著回了含章殿,看她在大虎小虎的服侍下用飯梳洗,又把她抱到榻上,親手給她換衣。

他大手扒拉下曹姽腳上一雙小皮靴,皺著眉就往邊上一扔:“都說江左豪富,這皮忒差,改日阿爺給你硝製一雙女娃娃的小鹿皮靴。”

曹姽被他撓著腳心,頓時“咯咯”亂笑縮到榻上,這時光如此珍貴,讓曹姽笑著笑著突然莫名悲傷,便吊在慕容傀的脖子上不肯下來。

慕容傀無奈隻好斜倚在榻上,拍著女兒的背問道:“阿奴,你睡不著?”

“那阿爺給我講故事可好?”曹姽哽著嗓子撒嬌道,突地想起膽敢把原屬於自己的金步搖戴在頭上的高玉素,委屈便全然不見,隻餘憤怒,便故意問道:“就說說阿爺是怎麼認識娘親的?”

慕容傀難得迷茫地“啊”了一聲,方才笑道:“你這小鬼頭,怎的想起問這個?”

他換了個姿勢,將曹姽摟在懷裏:“阿爺當年在鮮卑失勢,被庶出大哥屠盡滿門,妻室兒女無一幸免,隻好帶了幾個親信連夜奔逃,投奔幽州都督王浚。王浚早年靠鮮卑鐵騎抵擋匈奴人,頗有些戰績。時值北漢大將石匡詐降王浚,王浚不敢得罪戰所披靡的石匡,又輕信他有歸順之心,便開了城門接受了石匡幾千頭牛羊的獻禮。”

曹姽聽得有趣,一躍而起跪在榻上道:“那石匡帶了幾千頭牛羊,出手闊綽,心意實足啊!”

慕容傀聞此幼童稚言大笑數聲,摸了摸曹姽的頭:“傻阿奴,幽州城才多大,幾千頭牛羊把城裏堵得嚴嚴實實,讓駐兵動彈不得,王浚豈不是隻能等死?然王浚身邊有個年紀輕輕的謀士韋南,見主公不聽勸解,便暗暗傳令下去讓幽州城每家每戶挖出又深又廣的地窖,隻要把牛羊驅趕進去,就盡歸這家所有。又調集了兩百人的強弩守在城門上,待石匡領人進城,開始大肆劫掠,這才令伏兵出擊,駐兵也未因牛馬阻塞,立時進行反抗。王浚因這謀士大難不死,幽州城安然無恙,石匡逃竄時被暗箭射中腰腹,好幾年都不能恢複元氣。”

這故事聽得曹姽的眼睛越睜越大,她竟不知道自己的父親還有這段舊事,可她也不免疑惑:“這事兒又和娘親有什麼關係?”

“聽阿爺慢慢說來,”慕容傀突然柔和一笑,顯在他那張硬朗粗蠻的臉上甚是怪異:“這世上就是那麼一物克一物,漢人拿匈奴人沒辦法,匈奴人又拿鮮卑人沒辦法。後來石匡派侄子石龍數次報複,都被你阿爺我打了回去。可那韋南卻說你阿爺我隻是蠻人之勇,不懂何為運籌千裏,我心想你這唇紅齒白、娘們兒唧唧的男人上不了戰場,隻配拿著麈尾指手畫腳。”

“結果他旋即就露了一手給我看,那日匈奴前鋒頭上鐵盔足厚一寸,他就站在城頭上射而洞之,你阿爺我自負便捷弓馬、勇冠當時,也不過如此了。”慕容傀說完這段,曹姽便知這神射之人定就是自己母親曹致。

“那人就是娘親對不對?”曹姽的睡意已經全消,情急之下揪住了慕容傀的衣襟。

慕容傀被曹姽的沒輕沒重弄得咳嗽了兩下才道:“英雄惜英雄,你阿爺我心服口服,就想與這韋南結拜為兄弟。結果他約我至家中,問我想不想開創不世功業。阿爺自然想啊,然後這假男人便做了真嬌娥,說自己乃魏武帝後人,阿爺本不信,可這女人拿出了傳國玉璽,實在由不得人不信。翌日她便說服無子的王浚收我為義子,贈與人馬助我打回遼東,還被朝廷封了鮮卑大單於、遼東郡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