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2 / 3)

不想還未等他發話,內堂已有人哭喪起來,是賀氏家主賀冠之,這個男人雙腿直打擺,連站都站不起來,卻還有力氣哭叫:“現在逃跑已來不及,不如開城投降,還可以乞憐活命啊!”

庾希正要怒罵,卻聽曹姽在一邊冷冷嘲諷道:“他們為什麼要造反,不過是因為天災*。天災不可免,*卻可免,你們這些為富不仁的豪族若是少占些田地,如何流民會這般痛恨你們!乞憐活命?真是異想天開,那些快要餓死的流民跪在你們腳下,你們可曾憐憫過?永嘉郡那些官員豪族的下場,你們可不要忘了!”

原先被賀冠之說得動了心思的人一下都安分了,賀冠之望望左右,竟無人支持,害怕得屎尿都要漏出來:“我等就隻能等城破被戮,幸許獻上財貨能換得一命……”

曹姽已不耐煩和這等膽小如鼠的男人坐於一堂,與庾希相視一看,就同時往外走,一邊令跟隨的部曲將賀冠之像提耗子一般提起來,威脅道:“賀冠之啊賀冠之,你既然冠著一個天師道的名字,勸你不要再惹怒本公主。此刻城外海賊都是你的教友,你再說一句妖言惑眾的通敵之語,本公主便把你綁在城頭上當活靶子。”

賀冠之被嚇得長長嗚咽一聲,卻被鮮卑人拿破布塞了嘴。

曹姽環視在座的人,見他們莫不戰戰兢兢,心下越發鄙視這些男人,庾希見威懾的目的達到,便放言:“若是有心守家衛國的,便帶族人佃戶上城頭共戰。若是怕了的,就回家關門,數著日子過。”

庾倩第一個就站了過來,曹姽便帶著兩個姓庾的直上城頭,並不意外地發現應和者寥寥,守軍加公主府部曲,再合零星趕來幫忙的私人莊園武裝,不過堪堪兩千餘人。

本城太守庾希又是個實打實的文官,毫無戰場經驗,眾人竟都是把希冀的目光投在曹姽身上,這時才意識到她是當世英雄曹致和慕容傀的女兒。

庾倩拿著周圍地圖展示給曹姽:“公主,會稽輔港章安不比句章,乃是一個小港。海賊不能全部湧入,隻能派前鋒打探,港口最多隻容十艘大船。且城下離港口有數百步平地,或許可以一戰。”

他把充滿期待的眼光落在了虎台身上,虎台並不買他帳,隻抱著雙手冷哼一聲,庾希接口道:“我等都聽公主號令。”

曹姽皺眉道:“鮮卑善平地騎兵戰,港口與城門臨間之地很怕施展不開,不若在城頭枕戈以待,海賊未必擅於攻城,我部卻長於射藝,許能贏得些時間。”

蔡玖卻眼珠子一轉,在曹姽身後道:“若是一上來就讓他們攻城不利,海賊或許會選擇圍城,以靜製動之下,會稽城內恐生內亂。”而且眾人都心知肚明建業與京口的援兵不知何時會來,會稽被圍,凶多吉少,蔡玖沒有說出口。

虎台一拱手,虎背熊腰地上前粗聲道:“公主,請令末將出戰,殺他們個下馬威。”

也許見會稽不好惹,海賊倒可能轉而北上?雖然知道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曹姽仍決定冒險出戰:“你帶兩百人馬,人馬皆披輕甲,出城迎敵。須記住切不可追擊敵兵,務必保存實力,會稽實在太需要你們。”

虎台領命去了,翌日,眾人列於城頭眺望海綿,隻覺得蒼穹之中,濃雲四合,滾滾滔滔,海上雲霧裏慢慢駛出數艘數層之高的戰艦,好像曹姽喜愛的《搜神記》裏的臨洮巨人從海上而來。

庾希見之大怒:“這群賊人竟奪了句章戰艦,他們……”

我們又不和他們在海上打,還管他們從哪裏奪來的船?曹姽毫不在意,即使賊兵將句章港內的艨衝鬥艦和樓船盡數奪去,也不妨礙自己在岸上將他們打得落花流水。

可是這些世居會稽的人已經認出了那些恢弘的戰艦,飛雲、蓋海、赤龍、馳馬、長安、大舶,竟已悉數被奪,原本就萎靡的士氣越發浮蕩起來。

那些海船在薄霧中於不遠處的輔港章安停駐,從船上而下的人影在霧中隱隱綽綽形如鬼怪,曹姽聽見自己喉頭吞咽的聲音,待薄霧中來人影像清晰,竟是隊列整齊、頭綁黃巾,像極了東漢末造反的太平道黃巾軍,曹姽立時就明白了孫平的用意,憤恨之詞竟從牙縫裏擠出來:“這個膽大包天的逆賊,竟是劍指建業帝座!”

值此亂世,這些世居會稽的豪族頂上不知換了幾多皇帝,真真是鐵打的田地、流水的皇帝。可曹姽不是,她是當今東魏的公主、曹致的皇女,對於逆賊謀朝篡逆之心,她豈可容忍!

當下她就在城頭朝在外帶兵列陣的虎台大吼一聲:“眾將聽著,逆賊當斬!”

話音才落,她便手執金弓、以韘控弦,拉三石硬弓,於薄霧重重中,在百步之外力貫當頭海賊的頭顱。仿佛隨著淩厲箭風,薄霧就此散去,陽光照在鮮卑人的鐵鑄輕甲上,反射出的光芒幾乎令賊兵睜不開眼,待到離得近了,當頭兩個賊兵將領看清這些怪異的兵士個個乘馬披發、內裹皮袍、身背五尺長弓、雙手揮舞刀斧乃至各式認不出的奇異兵器,立時就有人怪叫一聲:“是鮮卑人!鮮卑人怎麼會在這裏!”

這一喊立時亂了賊兵的軍心,就在此刻虎台一夾馬腹,一騎領先,雙臂揮舞冷杉木所製棒槌,棒尖以鹿筋牢牢綁著帶著利齒的熊的下頜骨,左右開弓,直直拍在兩個賊兵將領頭上,頓時黃白之物四濺,兩人立斃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