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1 / 2)

曹姽回到下榻之所時,康肅早已等在那裏,見她回來了,當下冷著臉斥責道:“公主實在太過任意妄為,那劉熙豈是好相與的,北漢已經向女帝求了兩次聯姻不成,今日劉熙臨去前的話你可放在心上了?若是北漢再提,你與二公主年紀漸大,要陛下如何拒絕?”

曹姽知道康肅雖口氣不好,卻是因為實實在在擔心自己,便無辜笑道:“劉熙豈敢在眾目睽睽之下動手,即便他打我的主意,也要看他有沒有本事。今日就算有所衝突,以兩國勢均力敵的態勢,劉曜老兒未必願意發難,而東魏未必不敵。”

康肅歎口氣,曹姽雖任性妄為,卻委實有法子。今日換了其他人,怕是都做不到這般正大光明逼死成都王,原因無他,不過是身份不夠,所處地位不同,眼界自然不同,也隻有曹姽這樣的身份才能觸動成都王的恥辱之心。

她這樣肆無忌憚的性格,比起曹修軟弱溫吞的脾性,似乎都不是東魏之福,更不要提還有一個二公主連這塊料都不是。他心裏又把慕容傀反反複複罵了好幾遍,若不是這個蠻子,曹致的孩子們怎麼一個成大器之像的都沒有?

不過操心這些事情未免過早,康肅駐成都三十日,北漢因忙著鎮壓西川此起彼伏的叛亂以及失去成都王在手,不得不將成都劃地而至,雙方以成都為界,各領東西川事務。

庾希作為東川太守進駐巴郡,巴郡與成都之間則配備重兵把守,吳爽將與康肅換防駐守成都。至於巴郡,康肅與庾希商量之下並不忌諱使用降將,那錢牧野世代居於巴郡,家族在此地頗有威信,他既然已經投降東魏,說不定便是個助力。

錢牧野自祖上任益州牧之後,錢氏便是個地地道道的蜀地家族。其實對他來說,蜀漢劉氏、魏國曹氏、晉之司馬氏乃至成都王李氏,都是外來的野漢。隻要令蜀人安居樂業,頭頂上是哪片天根本不重要,何況李氏並不是什麼出類拔萃的人物,並沒有什麼值得眷戀效忠的。

隻不過麵對新來的東川太守庾希,錢牧野還是有那麼點別扭,便打算給庾希指點指點:“庾太守可知道,蜀民到底有多彪悍?”

庾希事先做了不少準備,當下點點頭。

錢牧野卻伸出三根手指道:“我祖父任過晉之蜀地太守,因令行教化、嚴止蠻風,咱家的祖墳被挖了三次。”

庾希的臉白了下,也不由想象自己百年之後屍骨被人掘出侮辱的樣子,當時雖則沒有失態,但想著自己老大年紀了,未免身後不測,便打算將庾倩一起調來,往後萬一不幸鞠躬盡瘁於任上,也好讓這個族侄幫自己魂歸故裏。

他這麼一個舉動,卻恰恰歪打正著,以蜀地的不羈之風革除了庾倩身上迂腐寡言的不足,真正給庾氏培養了一名中流砥柱,又足以將這姓氏延續百年。

康肅因將領大軍回荊州,便打算將阿攬留給庾希,庾希先前就為阿攬相麵,就覺得此人不是尋常之輩。康肅又將他在入蜀後的表現一一道來,庾希聽得越來越喜,暗歎自己當日眼光奇準。

於是,他饒有興趣地問阿攬:“你可會博戲?”

時魏晉不論宮廷還是民間皆博戲盛行,官方也並不怎麼禁止,阿攬與他那些同伴自從升官漲了俸祿之後,也比往常多玩了些。更不提庾希這等名士,皆是個中好手、將博戲引以為豪,時人甚至將風雅的圍棋,都可視作賭博。

阿攬也並不拘泥:“六博、雙6、樗蒲或是彈棋,屬下都能奉陪一二。”

庾希見有人做對手,也樂得高興,指著康肅道:“這老頭不喜這等玩物喪誌之器,公主又隻精於彈棋,今日老夫總算找到對手。”

當即令侍人擺出雙6棋盤,竟是煞有介事地要和阿攬對戰起來,這雙6乃是東漢時期便流行的博戲,與六博、樗蒲之類均有相似,雙6棋盤左右各有六路,二人各執二十餘玉小人,乘象或馬,以局道中爭得要路以為勝。

因阿攬沒有錢財傍身,先時庾希體諒他,玩得並不大,賭注不過數百錢而已。二人互有勝負,曹姽卻發現阿攬的賭本漸漸多了起來,蓋因庾希若是贏,隻贏一兩子,而阿攬卻可贏數子,於是即便雙方各有斬獲,獲利到底卻截然不同。

按子論輸贏,就算二人各有勝負,輸的卻是庾希的錢財。博戲錢來錢往極快,此時賭注已上到二十金,這對庾希不算什麼,建業豪賭百金不在話下,甚至駿馬和田宅都可以拿來賭,而阿攬從一無所有到賭本二十金,已然就是贏家了。

殊不知,阿攬這局卻將二十金盡數輸了,庾希卻嗬嗬一笑掀了棋盤,罵了句“臭小子!”,又將二十金賞了阿攬,便不願再玩下去了。

康肅便道:“阿奴,你打打彈棋,我且看你退步沒有。”

因這彈棋之戲興於魏宮,文帝曹丕更是此中高手,曹氏族人均擅長此道。彈棋在一塊打磨光滑的石板上進行,石板中間隆起四周低平,兩邊各有一個圓洞,每人六枚象牙棋子,將六枚棋子均打入對方洞裏就是獲勝,也可用自己的棋子阻礙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