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0 章(1 / 2)

建業這些變故,康拓及慕容傀絲毫不知,此時過了新年眼看初春就來,然遼東冰封萬裏,不到五月民夫都不上山,山中風旋如刀、天陰欲雪。遼東與江東結為一國,江東富裕,慕容傀此次帶了一季的五千石軍餉回到建昌的白狼城,為此行不但招募了三百名運糧勞力,沿途還額外攬了約莫兩千士卒。

目前南北二朝分治,雖不再因戰亂禍及天下,但北朝乃是蠻人匈奴治下,漢人底層百姓的日子甚至不如牲畜,哪有什麼生計可言。因長江天險,青壯的出路莫過於去遼東當兵,青、兗、冀、豫等黃巾禍亂及軍閥混戰最嚴重的州郡逃難避禍的青壯,盡皆湧入遼東。慕容傀得了江東的糧草財貨,近年發展頗為迅猛。

他知道康拓乃是康肅的義子,隻不過康肅對他是老丈人看女婿,總是不那麼順眼,因此慕容傀這番也是存了炫耀之心,饒是誰來看,他遼東之兵也絲毫不弱於任何一支營兵。況且曆來交兵便有一個奇怪的宿命,便是漢人不敵匈奴,匈奴不敵鮮卑,而如今鮮卑大單於,卻又拜在東魏太上皇的裙下。

康拓耐冷,卻也不是白狼城這種冷法。這白狼城位於遼西,處胡漢之間,乃是中原通往遼東的一處軍事重鎮。這白狼城依附白狼水和白狼山而建,白狼山在城外六十多裏,山高四百丈,其峰險峻又有一股難言的靈氣,當地百姓都傳說白狼山裏白狼王,已是活了千年的妖精。

便是千年的妖精,卻被慕容傀摳去了一顆眼珠。

慕容傀指指城外掩藏在雲中的險峰:“當日我埋伏在山林裏四十餘日,才找到白狼的蹤跡,其後又是一番惡鬥,我留了一處深疤,白狼失了一隻眼珠。”他想嚇唬嚇唬康拓,卻發現對方麵色不改,如此便有些滿意:“我有兩個女兒,對小的那個難免偏心一點,阿奴把白狼睡送給遠嫁的伽羅,好歹彌補我心中的一點愧疚。你這小子同阿奴那些事,我也不是不知,我看不起那些南人,這天下再好的父母能生出孬種,兩個孬種也能得出好苗,我雖無門第之見,卻難免考你一考。”

康拓了然,拱一拱手道:“願聞其詳。”

“阿奴過去的數年,我以一顆白狼睡保她平安,來日給她找個夫婿,須得保證她長長久久平安喜樂,”慕容傀看看康拓,見他身形高大並不亞於自己,隻是歲數嫌老,卻並不是什麼大問題,心裏老早就屬意他:“把剩下的那顆白狼睡奪了來做聘禮,別的官樣上的金銀地產,叫你老子康肅來出。”

康拓咧嘴笑,要聘女帝,恐怕他老子康肅傾家蕩產都不能,何況那點俸祿早就扔在了城防上,他幹脆道:“燕王請放心,餘下那顆白狼睡某勢在必得。隻是聘禮之說,”他難得尷尬地摸摸鼻子:“陛下已富有四海,某不如入贅了吧……”

慕容傀一巴掌拍在康拓後腦勺上:“臭小子!”

康拓並不急著去找白狼,大雪封山、捕獵不易,白狼本就蹤跡難尋。他花了些時間拜訪了白狼山腳經驗豐富的山民,又花了身上僅有的錢買了隻跑得最快的小麅子,捆了它四蹄,扛在肩上,並一把大弓、一柄腰刀和十幾天的幹糧一道,慢慢上山去了。

康拓找到一處平頂山坡,除了一條小道,四壁都是懸崖,便將麅子扔下自個兒覓食草根,他則扼守在小道旁,麅子除了升天根本跑不了。如此一天、兩天、三天過去,白狼並無蹤跡,康拓也不急,這點耐心都沒有,又哪裏等得了十年後覆滅北朝。果然第九天上,他知道有東西靠近了這片人跡罕至之地。

那隻安逸了幾天的小麅子“呼哧呼哧”喘著粗氣,蹄子不停地刨著地麵,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帶著驚恐忽閃忽閃,倒勾起康拓些微的惻隱之心。

“小東西,一會兒跑快些!”

康拓隱藏的枯樹草叢外,有積雪被慢慢踩實的輕微“嘎吱”聲,枯草低矮,康拓不敢抬頭,但他耳力非凡,隻覺查出來的可能不隻一匹狼。隻是腳步輕重不一,很可能是白狼帶著小崽子,他皺了皺眉,這荒天雪原的有兩種野獸不好對付,一種是天寒地凍餓得狠了,一種是帶著幼獸護崽心切的,這回全被他碰上了。

這處平地開闊,一大一小兩隻白狼出現在康拓埋伏的視野中時,離那袍子還有十多丈的距離,待康拓看清小白狼不過才月餘,不由大鬆了一口氣。此時麅子耳朵激靈靈一抖,猛地撒開四蹄沿著這廣闊的平台跑了起來,白狼垂涎已久,不可能任它脫逃,立刻追了上去。

這康拓問山民的話,便是白狼最愛吃什麼,白狼最愛吃麅子,皆是因為麅子肉鮮嫩結實,而麅子善於奔跑,狼群極難捕獵,十次中有七八次無功而返都是常理。康拓特地拿麅子引白狼,就是為著讓白狼耗盡體力,可讓自己手到擒來。

這白狼聰明得緊,曉得此處隻有一道,便讓小狼刻意堵在唯一進出的小道上,麅子隻能在有限的範圍內左突右奔,被抓到隻不過是時間問題。但這麅子仗著四肢有力、體態輕盈,愣是堅持了不少的時間,白狼體力大損、警覺心下降,待撲倒了麅子、一張大口緊緊咬住麅子喉管之時,揚起一陣雪霧,雪霧散盡,和草叢裏的康拓照了一瞬對麵,雙方都是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