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福四十二年。
當今聖上宏泰在位期間,勵精圖治,采納良才,盡心盡力地治理國家,人人都讚他是個英明的皇帝。不過短短十年光景,全國牛馬遍野,豐衣足食,夜不閉戶,道不拾遺,邊疆來京貢奉者數不勝數,百姓安居樂業,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就連描紅漆金的皇宮裏也是一副歌舞升平的表象。可是誰又知道暗地裏各種湧動的陰謀漩渦呢?
文貞推開窗,抬頭望著廣闊的天空一時有些意興闌珊。天上碧空如洗,大團大團的雲朵在天上糾糾纏纏,緩緩而動。正值春濃時,空氣裏帶來醉人的蘭花香,那是她最喜歡的花。皇上不止一次讚她“雖不塗脂粉,卻身有異香”。若說現在後宮裏,誰最獲恩寵,那一定是她文貞了。她入宮不過短短三個月,卻被封為文嬪,時常伴皇上侍寢,一時風頭無二。她知道現在後宮裏有大把人把她視作眼中釘,想拉她下來,也有大把的人想奉承她,因此她就更加謹言慎行。
正當她發怔之時,婢女迎水匆匆上前道:“主子,董才人求見。”
哦?不過是逢場作戲,那個董樂仙真把她當成好姐妹了麼?
她冷笑了一聲說:“讓她等著。”
她坐到梳妝台前讓婢女們幫她梳妝打扮。她望著鏡子裏,自己美豔動人的模樣,心頭閃過一陣刺痛。原來的她,並不是現在的這個她,原來的她可憐無依……過去的事差點要浮現出來了,她正要恍惚時,迎水湊上前將她的思緒拉了回來:“主子,這個鐲子還帶上麼?”
“帶,當然帶”她在口脂上抿了抿嘴,“隻帶這個鐲子便夠了。”
“是”
這個鐲子便是董才人當然與她初識,互認為姐妹而交換的信物。不過是普普通通的一個玉鐲子,顏色不純色澤也不夠好。董才人沒什麼背景,家中老父不過是個太學助教,為人清廉嚴謹,連帶著教育出來的子女都是文雅老實。
她帶上鐲子,笑吟吟地到正屋去見苦苦等待她的董才人。
董樂仙原本一臉哀愁地等著她,聽見響動看到文貞後,正要起身行禮。文貞抬手就將她微微傾倒的身子攔住:“姐姐這是做什麼,你我何須如此見外?”
董才人說:“宮中規矩不能亂,如今文妹妹已貴為妃嬪,我身為才人理應行躬身禮。”
“姐姐,這裏隻有你我姐妹二人,沒有其他外人,不必見外,不然我可要生氣了。”
董才人有點猶豫地坐了下來說:“其實這次來……我不是想故意打擾妹妹,隻是實在逼不得已,這才……”
“姐姐你請說,我若能替你分擔一些憂愁,必定盡力而為。”
董才人紅著臉說:“我,我爹爹年歲已高,不久就要告老還鄉而去。我既入宮中便是皇上的人,也不知何時才能再見著家中父母……”
文貞一臉為難道:“莫非姐姐要出宮見父母麼?文貞不過是個小小妃嬪,如何能幫得?”
“不不不”董才人連連搖頭,臉更紅了“不是……我,我不過是想讓妹妹幫我個忙。我想在父親離開京城前將這封信交給父親,告訴他我一切安好,讓他不用掛念。隻是我囊中羞澀,沒有人願意替我跑這一趟……”
文貞了然大悟地點點頭說:“這事好辦,交給我就行了。若是姐姐信得過,便將這信放到我這,我即刻吩咐人下去辦妥。”
董才人感激地說:“那就謝過妹妹了。”
“哪裏的話,不過是舉手之勞。迎水,再拿些銀子過來。”
“不,銀子我不能要……”董才人搖手拒絕。
文貞拿過銀子硬塞到董才人手中說:“沒有銀子實在是不方便,妹妹我這一點點心意,希望姐姐笑納。可不要再拒絕了,你我姐妹二人就該互相扶持幫助。”
“不,這如何能……”
推脫間衣袖被撩起來了一截,文貞手上的玉鐲子便顯露了出來。
董才人看見鐲子怔了怔,隨即麵上更是感激:“這個鐲子,妹妹肯帶著,姐姐便心滿意足了。隻是從小我家教嚴厲,告誡不能不勞而獲,妹妹若是給了銀子,便是折辱了我。”
文貞想起董才人和他爹一樣是個一根筋,便不再勉強,好歹總算是做足了戲,表明了心意,拉攏了人心。
迎水給文貞敲著背,看董才人走遠了,才輕聲問道:“主子,你何必對一個區區才人這麼好?”
文貞笑著搖搖頭說:“好歹姐妹一場,總不能太絕情。董才人是個一根筋,誰對她好一點點,她心裏就已經感恩戴德了。她為人又老實,即便得了勢也不會對我翻臉無情。她雖然現在還是個才人,可她才氣十足,以後難說會不會飛黃騰達,到時便可成為我的助力。退一步說,即便她一輩子是個才人,我不過幫她小小一個忙,可其他人看來我卻是個重情重義的人,到時還怕不得人心麼,怎麼著都不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