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是三裏坪,沒有肥沃的土地,沒有依青山傍綠水,沒有被國家列為重點扶助村,沒有有錢人眼光獨特的在這裏造廠,什麼都沒有,貧瘠落後磨光了人們的耐性,年輕力壯的紛紛往大城市跑。
老人,孩子,被生活壓彎的脊梁,永遠疲憊的蠟黃色臉龐,充滿抱怨無奈的生活。所有的這一切交織或一副暗色調的畫,在女孩的麵前展開。一定要離開這兒!這個念頭伸出觸角裹住了她的心,生出層層藤蔓,綁得她快要窒息。
“你再學一遍啊!”
“對,再學一遍!學一遍!”
圍成一圈的孩子起著哄拍著手掌,像觀賞一出搞笑片般笑的眉角彎彎。可這群學者口中“可愛的小天使”們正做著與可愛毫不沾邊的事情。
圈中央的男孩遠比同齡人瘦弱,穿著沾滿灰塵,時間久遠的甚至有些泛黃的寬大校服,灰暗的雙眼一片死寂,卻不甘心的咬著唇,艱難萬分的在眾人麵前做著黃狗拉尿的動作。
男孩叫方何,有兩個哥哥。雖然這裏重男輕女的思想根深蒂固,但這個小兒子也沒有被誰當成寶貝疙瘩。烏鴉孵出幼崽後並沒有出於母愛天性對所有的孩子一視同仁,而是將不夠健壯的幼鳥拋出巢穴,生死由命,優勝劣汰,在貧困中尤為明顯。
所以這個被拋出巢穴的男孩成為了孩子們在這個娛樂甚少的村莊裏找到了“樂子”。
一腔孤勇也是要有後盾的,他明白就算他反抗了也不會有什麼改變,家裏沒有人會為他洗淨衣服,沒有人會因為他的鼻青臉腫兒心疼,沒有人會了解他的委屈。
方何的神色變得自然,甚至還應承著學了兩聲狗叫。
“行了,都散了吧!”出聲的是個並不起眼的女孩,但孩子們見到她過來都像是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麵帶驚慌的四散離開。陌梓並不是個善良且感情泛濫的人,可碰到這種事,還是管不住自己的嘴。
“陌梓,回來吃飯啦!”奶奶的聲音遠遠傳來,估計又是站在門口喊的,陌梓踢了踢腳邊的石子,小跑著朝家走去,她可不想回晚了又遭一次罵。
方何看著陌梓同樣瘦弱的背影,臉上是毫不掩飾的羨慕,如果說他是因窩囊而在村裏“出名”,那麼陌梓就是因為“夠狠”。
村裏的孩子沒有電視裏描述的那樣愛學習,基本上每一代都是讀完了初中就輟學打工,靠學習來鯉魚躍龍門遠沒有靠勞動致富有可信度。
上學的孩子不多,上學的女孩子更是隻有那麼寥寥的幾個。幸運的是,陌梓就在那幾個之中。那天和所有平凡中的無數天沒有什麼區別,天沒有很藍,空氣中沒有矯情的氤氳著陽光的味道,更沒有莫名其妙的下場紅雨。
老師宣布放學後徑直的離開,班上常欺負人的那幾個孩子如往常般的聚在一起,他們的“老大”是王強,留了兩次級,塊頭遠超出班上所有人,在這個比拳頭的地方,沒有人敢反抗這個小霸王。
這次他們的目標是陌梓,這個不怎麼突出也不常說話的女孩,除了有著被所有人無視掉的好成績簡直稱得上是一無是處。不過她眼中的倨傲讓王強留意到了她。那股氣息不屬於這個地方。
“喂!這個位置我看中了,你明天去跟老師說一聲,以後我就坐這兒了。”一個巴掌重重的落在陌梓桌上,並不結實的木板震的像是要散架,這是慣用伎倆,不過是要找個借口挑起爭端。
王強的腳踩在前排的椅子上,挑釁的看著陌梓,這個獵物他誌在必得!
“你可以自己去跟老師說。”陌梓放下了手中的筆,淡定的收拾起桌上的東西準備離開。對於無理取鬧的人最好的辦法就是不糾纏,一個位置而已。
“哼!讓你說就去說,明白拒絕了會有什麼後果麼!”王強的眼神變得暴戾,威脅式的揚起了拳頭。他討厭別人對自己說話不客氣,當然,那個拖著扁擔追著自己屁股大的凶老娘除外。
陌梓垂下眼,不再看他。
王強怒火更甚,抓起了陌梓桌上的鐵皮盒重重的甩了出去,盒中的鉛筆散落一地,看著分外紮眼。他也沒有留意到女孩攥緊的拳頭和深深釘入掌心的指甲。